雨滴密集,洒在大地万物之上,却没有声响。
一条泥泞门路上行走着一男一女。二人心情凝重,看起来十分劳累,苦不堪言。
这两人正是文华与若烟。
他们自从被夜央拒之门外后,离开沧州一直南下。孤零零的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先寻一个地方安身立命,但怎奈身无分文,处世艰辛。不外幸亏若烟另有个舅舅家住开封,早年在京做过少师,因体弱多病而告老回籍,回到家乡颐养天年,家境颇丰自不必说,所以二人准备投奔开封。
文华想的是将她送到开封之后,去寻流行。百花村之仇,必报!他总是将委屈憋在心中,而外貌一副坚强的样子。
这一路就到了清河郡。
天色初见晴朗,阳光撒在田中使原来已金黄的小麦越发璀璨,坡上唯有松柏依旧挺拔,远眺黄河,滔滔滔滔如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一般势急汹涌,一湍一湍的江水接连不停。
大雁南飞,地上的人儿却显的如此孑立。
一路的走走停停,千里跋涉之下若烟染疾。
“若烟,你哪里不舒服?”文华看着若烟消瘦的脸,她的病容日渐加重。
若烟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但此时的她连说话都弱了许多。“咳咳,文华哥,你说我们还能走到开封吗?”
文华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惊人。马上心中万般愧疚,他不敢直视若烟清澈柔弱的双眸。一路的风餐露宿、奔忙劳顿,若烟受了这么多的苦。
若烟瞧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只是有些累,这不是快到城里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文华越发自责。因为他知道若烟是在慰藉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文华低声呢喃了许多几何遍,这一句句对不起不光是对若烟,还对陈万忠、对自己的家人、对百花村的村民。
纤长的手携住若烟,文华的眼有些红。若烟也挽住了他道:“没有啦,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并没有感受辛苦啊”若烟闭上眼睛,有些倦意,但脸上更多的是欣慰的笑容。
对啊,一直以来的陪伴与守候,此时胜过千言万语,最令人心安。
“你病了,别再勉强了”文华说着背起了若烟向城中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是那么极重。他的双眼越发的坚贞。
文华紧皱眉头冒出急汗,偌大的闹市,人流涌动、市坊林立。情急之下的他逮到人就问哪里有医馆。
齐鲁之地,人杰地灵。这一探询之下,许多几何人都遥指北方说有家著名的医馆,医馆是洪家开设,名叫吟忘轩。
背上的若烟沉沉欲睡,脸紧贴着文华后背,洁白如玉的双手环住文华的腰,先前的红唇此时也有些苍白。文华顺着那些人指引的偏向疾步向前走着,顾盼之间蓦然见到一房小屋坐落在街市中央,人来人往进出不停。
文华大步上前,只见上方悬挂一方镶金的牌匾,‘吟忘轩’三个字写的浑朴宽博,而且落款的章竟然是当朝宰相名讳。朱紫色木门,蓝玄色方梁刻着一副对联‘山川仙草赐百福,神医圣手救万家。’
说起这吟忘轩原来与当朝宰相-楚倾久有一段渊源,年轻时的楚倾久饱读诗书有吞凤之才,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生性风骚,此人常留恋与风花雪月场所之中。有一年识得一位青楼女子,两人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楚倾久对她爱不释手,但到了厥后楚倾久要进京赶考不得不离开,所以狠下心来离别而去。哪知赶考途中每晚都市梦到那女子,徐徐地楚倾久意志消沉,念书也难以打起精神。一路萎靡走到清河郡,他知道自己这是相思之病,途中不知找过几多郎中寻解自己这失眠多梦的症状,但都无济于事。他没有转意转意去寻找他的恋爱,而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吟忘轩,那时还叫洪家医馆。主人洪好古一针见血看出他是因夜晚多梦导致白昼无精打采,所以开了三副药方。楚倾久将药煎水饮下,每日一副,接连三日。说来神奇,自那以后夜晚便不再梦到那女子了。厥后楚倾久发愤念书,京考时高中状元,十年后官至右丞相。为酬金洪家,特写一匾相赠。
这吟忘轩虽说比起那些大型医馆要小些,但是里面打造的金碧辉煌。堂内横放八门药架,每架八行八列足有六十四格。地上铺的是青花大理石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中央一张沉香木柜台,大块大块的真金白银纳入抽屉。整间屋子香烟缭绕,恰似太上真君炼丹房。天子御医堂想来也不外如此。
文华环视四周看到这里情况虽然兴奋,不外他突然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看这样子,这里价钱定然不菲,自己身无分文对方怎肯医治?
犹豫间排在他后面的人似等不及了,大叫道:“还医不医,别挡着我们的道!”。文华当下盘算主意‘先不管这些,医好若烟再说’,随即走进堂中,将若烟放下,叫了小二寻医生过来。
不外一会,走来一位年轻的郎中,慈眉善目、白巾当胸,举手投足稳重大方。
文华向前施了一礼说道:“劳烦先生,看看这位病人”说着闪到若烟身后。若烟抬头侧望文华一眼,回过首对这医生浅浅一笑。
医家常讲望闻问切,这种诊断要领自古流传至今,这年轻郎中也不例外。先看若烟脸色苍白,目光昏暗,眉头微蹙,脸上细汗如丝,双手下垂似无力一般。年轻人叫她伸出舌头,发现舌苔薄白。
若烟呼吸微弱,不时有些轻微的咳声。文华轻轻地揉她双肩,守在当中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忧。
郎中边整理衣襟边问:“哪里可有不舒服?”
若烟答道:“满身无力,稍有头痛,昏沉欲睡”。
“可感受满身发烧?”
“并不感受热,但是却有汗外流,是不是疲惫导致?”
郎中又挽起衣袖,将若烟的右手放在脉枕上,号了一会,悠悠说道“并无碍事,入秋渐凉,风寒束表。看你二人栉风沐雨,应是旅途劳顿、行程艰辛所致。容我开一药方,今后多加调养,万不行再历经劳累了”说着提起笔在纸中‘唰唰’写着,写完之后交与文华,又付托道:“用此药方抓药十副,每日一副。多加休息,饮食清淡一些,早晚熬粥以调脾胃”
文华拿起方子苦笑道:“主人家可否先赊药,容我日后有钱,加倍璧还!”文华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说出的话虽然也窘迫无力。
那人尴尬的一笑“实不相瞒,再下并非洪家之人。洪师有事外出,再下于此间做不得主”
文华被拒,再难开口祈求。这时若烟勉强的站起身来轻轻说道“文华哥,我这风寒没关系的,多休息几日就能恢复。我们走吧”。
若烟十分了解他,文华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能够为自己而低下头来奴颜媚骨的求人已是万分不易。两人现在身无分文,吃药已成了十分奢侈的事情。
但文华又怎忍心让若烟一直带病在身这么下去,她受的辛苦已经够多的了。文华温柔的将她按在椅子上,紧咬牙关,脑海中想着有何周全的措施。
情急之下他突然瞥到了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金镯。
他思索良久。鲜亮纯正的镯子上刻着‘风陈’二字闪闪发光同时也深深刺痛着文华的内心。
这只镯子是在自己生日时流行与易安送给自己的,他全身上下难以割舍的也唯有这只镯子。他想起了兄长流行对自己的看护;想起与易安充满欢笑的岁月,若是将它卖掉虽然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情感,但,自己另有何面目再与他们相见?
情比金坚,这是他们友情的见证!但爱亦无边。一瞬间他有了将镯子卖出的想法。
这一刻,若烟已将成为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文华盘算主意将镯子褪了下来哆嗦的说道:“敢问哪里有可靠的典铺?”。未等这先生开口,若烟就已抢过镯子将它戴到文华手上。她知道这镯子的来历,又怎不知这镯子对文华多重要!但文华却下定了决心,转身向外走去。
若烟看着他的背影,两眼已经红润,她嘶哑的喊道:“你若这样,我绝不会服你买来的药!”。
文华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文华犹豫之间,背后有一人朗声说道:“再下这里有些银两,兄台拿去但使无妨”
只见背后一人穿着蓝色锦衣,身材颀长矫健、风姿潇洒,眉同翠羽,正配得那双乌黑且深邃的眼睛;面如冠玉,开口间隐有雷鸣之声。这人说着掏出十两纹银递给文华,见文华有些犹豫又说道:“江湖行走本就不易,正该互帮相助,兄台不必多想!”。
文华见他真诚坦荡便放下心来,双手接过银子后行了一礼。
文华叫过伙计抓药,这人便站在文华身旁徐徐说道:“不必十副,三副即可”。等文华买完药,这位锦衣年轻人拉着文华若烟笑道:“咱们有缘今日相会,走,找个地方多处片刻!”
那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文华有意谢绝,现在若烟正需休息,但又欠好拒绝人家一番美意。二人就这样被拉到一家酒楼。
谈笑间文华又站起身来向那人再施一礼“这位仁兄,今日多谢!可否见告姓名,容他日加倍璧还!”
他不愿欠别人工具。
年轻人哈哈笑道“失礼失礼,再下龙寒,今日到药铺买几味草药,有缘遇到兄台。”他看着若烟又掏出一只锦盒说道:“女人所染风寒,这里有一枚梨花丹是我亲手调制,所以在下才敢说有三副药即可”他弯眉向若烟暖暖笑着。
若烟一时模糊,对他有种似曾见过的感受,不外照旧柔声致谢。
龙寒问起二人为何贫困至此,文华没有坦白地说百花村之事,只是说道二人离家出行,途中丢失了银子,才碰上这等急事。
三人一直聊到下午。文华担忧若烟病情,所以站起身拱手对龙寒离别。
临行之际龙寒又掏出两锭银子“你二人没有钱用不行,万不行再使这位女人因现在苦了”
他把银子塞给文华又对若烟笑道“有缘再会!”
文华若烟目送龙寒,心里想到这世上照旧有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