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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

第一一六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屠狗 屠龙氏 2871 2014-12-04 21:50:59

    雨幕连天,洗去了燥热的血腥气,却掩不下那震天的喊杀声。

  刚刚归阵的甘酒泉、白函谷未及喘息,慌忙换马后再次上阵,两位关系发生微妙变化的宗师并驾齐驱打头,率领并未获得休整命令的残余白隼为锋,八千余金城轻骑紧随其后放肆压上。

  “说起蓟州形势,西揽幽、朔虎狼之地,东接青、龙膏腴之土,南倚恒山,北压狄原,金城初虎踞,巍巍然天下雄关……”

  端木赐低头盯着雨中的黑衣白马赤蛟看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到淹没一切的红袍大潮之上,喃喃自语。

  曹宪之原本在聚精会神地瞧着城下风云幻化的战局,闻言仍不忘微微颔首,叹息道:“端木小友认真博闻强识,这是晏大学士名垂近二百年的《金城赋》,当年‘一挥千纸,龙蛇犹湿’的绝顶风~流人物,被孟夫子视为衣钵传人的关门门生,如今已垂老迈矣,这金城关倒还一如往昔。”

  元丹丘也是点颔首:“那时候金城关重建不久而西征大计已定,孟夫子携众门生登高北望,就在今日你我所站之地,命自得门生作赋以记之。晏大学士提笔立成、不易一字,传回中州后哄传一时,引得京师纸贵,几多良家子、游侠儿为其所感投军西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认真令人神往。”

  端木赐突然抬起头来,语出惊人道:“晏大学士错了,金城虽坚,若无边军将士前仆后继,基础不足论。只是若无这篇《金城赋》,西征大业怕要晚上几年才气克竞全功。”

  如此斗胆随性地臧否当世好汉,初生牛犊的红衣神官却丝绝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颇有些盖棺定论意味儿隧道“当不得无双,却仍可称国士。”

  两个老头子惊讶地对望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快慰开怀。

  他们当年,不也是如此的壮志满怀、意气风发?

  城楼之外,卸甲后仍是一身血腥气的穆狮磐独自坐在城头,闻言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咕哝一声:“无用书生,只会巧言弄舌!”

  这话骂的不知是那位德隆才更高、望重位更尊的晏大学士,照旧这位年纪轻轻就着红袍覆金面的端木神官,真实本事不知如何,这嘴皮子、笔杆子上的功夫倒是颇为不弱。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朝着正在擂鼓的校尉怒声骂道:“没用的工具,才敲几下就手软脚软了?连朔方黑鸦那面才腚眼大的破鼓都压不下,信不信申屠将军立马让你卷铺盖卷儿滚开?信不信甘酒泉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从来都是对金城将军直呼其名的穆狮磐破天荒改了称谓,申屠渊为屯骑红甲留下近四百骨血,这小我私家情比天大,由不得他不低头。

  曹虎头、申屠渊这对师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真他娘的心黑手狠!

  回过味儿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屯骑校尉脸色狰狞,一拳头狠狠锤在城墙垛口上,石粉簌簌而落:“朔方黑鸦?这么一号人物,又是他娘的从哪儿蹦出来的?”

  此时,五百黑鸦相距金狼大旗仅三十丈,前后左右俱为王帐狼骑。

  颜瑛持令牌金剑调黑鸦卫北来金城关,与其说是看重二爷,倒不如说是看上了阿嵬吞吸入腹的三成阴山龙气,想将此作为以防万一的后手,助谷神殿牵制独得七成的贺兰长春,以免横生枝节。

  刘屠狗跟颜瑛拼斗一场,关系却大为缓和,得悉内情后颇有些悻悻然,恐怕在大周真正大人物的心目中,阿嵬这夯货的职位还要横跨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黑鸦校尉。

  只不外,久不行走江湖的病虎山二当家是个愿意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吗?

  好不容易赶到了地头,还正巧碰上这样的大阵仗,想叫二爷老老实实地给人敲边鼓,门儿也没有哇!

  狗屠子出兰陵,所求可不正是这样万众瞩目的大风物?今天事后,当再不用艳羡燕铁衣于万军前单骑冲阵、斩杀八百的赫赫威风。

  若说另有什么不圆满的地方,那即是身后血棠营这些乌合之众,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当年那跟在燕铁衣身后、争渡死战的五百绣春卫锐士。

  基本浅薄的刘屠狗倒也颇为知足,他咧嘴一笑,故意不去看身旁冷着一张俏脸的青衣少女。虽说这位阴山剑子似乎盘算了主意出工不着力,可既然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战场,如何能真正置身事外?

  开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坦途之后,化蛟的赤蟒终于消散无形,其中吸纳的血水瓢泼而下,局面极为骇人。

  血棠营深陷重围,终于同王帐狼骑短兵相接。

  刀刀入肉,箭箭钻心。

  如此硬碰硬不带一丝花巧的血战,登时便给立营不久的血棠黑鸦带来极惨重的伤亡,惨叫声不停于耳。没有二爷的刀气开路,血棠营的冲锋明显缓慢了下来,境界最高的任西畴与杨雄戟自觉顶在了最前方。

  升任第一旗百骑长之后,杨雄戟渐有上将之风,自身境界也是突飞猛进,寒铁长钺戟与雪蹄绿螭兽又都极适合万军丛中的乱战厮杀,虽然眼下无论境界修为照旧战阵经验都比不上穆狮磐,却已有了那位屯骑校尉的七分神韵,气势上竟比刚刚成就宗师的任西畴还要煊赫几分。

  摘去青铜面具的任西畴终于展露真容,一朵玄色火焰纹饰爬满了左脸,配上中年人特有的成熟气质,显得极为妖冶阴邪。

  魔门北宗的名号已不为这一代江湖人所熟知,身处南方、在北宗覆灭时出了鼎力大举的南宗倒是如日中天,只是对外并不使用魔门南宗的名号而已,真正的老江湖却都心知肚明。

  身为大周边军的宗师妙手,任西畴肯定会进入军部甚至枢密院的视线,足以令魔门南宗在内的对头不敢轻举妄动,原本的许多忌惮也随之烟消云散。

  初入灵感,任西畴杀起人来虽然犀利无匹,倒还没有超出练气境的藩篱,仅是提了一柄普通长刀护住杨雄戟侧后,横劈竖砍间鲜血四溅。

  刘屠狗对部下的浴血拼杀豪不挂心,轻轻拍了拍阿嵬的脖颈,不怀美意地笑着问道:“想不想获得另外七成阴山龙气?最不济也得验验贺兰长春连同谷神殿的成色不是?”

  白马阿嵬心领神会,仰头嘶鸣一声,天上黑蛟的狰狞头颅自云间探出,瞅准金狼大旗的方位便悍然俯冲而下。

  再也压制不住体内那七成阴山龙气,贺兰长春怒吼一声,头顶立刻有大团黑气浮现,不住地膨胀坍缩,循环往复、如同胎动,似乎其中孕育了一头绝世凶兽。

  谷神殿三位巨头齐齐变色,元丹丘简直怒不行遏,一张老脸血气上涌,恨声道:“大祭司认真是与虎谋皮!有其师必有其徒,晁鬼谷教出来的门生能是什么守信之人?老朽倒要看看,这回唐符节还能怎么回护他那个离经叛道的异姓女儿!”

  他眸光大盛,抬手从灰袍的长袖中取出一支模样离奇的羽箭,形体像剑更多过像箭,黑杆白尾,通体镌刻有奇异的朱红符箓,有种肃穆庄严的神韵。

  “李秀蛟!”

  护殿红衣统领早有预料,已经取了一张铁雕大弓在手。

  他与射雕人李家并无半点儿瓜葛,却同样有一手精绝箭术,纵比不上李家的《神弦曲》,与狄季奴的《沧海龙吟》却是各有千秋。

  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人都没有修炼谷神殿的独门武学《谷神经》。听说凭借这门绝学可以孕养出所谓的神灵气,修到精深处不光能呼风唤雨,而且最能克制江湖武夫,对上山精水怪、地脉龙气这类玄奇之物更是极富神效。

  是以“赤蛟龙”遇到眼下情形,便只能倚靠端木赐这样的红衣神官。

  左祭酒元丹丘含怒亲自脱手,探脱手掌在箭身上一抹,那些朱红符箓立时亮起光华,整支羽箭被一层薄薄的红色灵气光晕包裹,竟是瞬间极重了十倍。

  李秀蛟郑重接过,扣箭在弦后沉腰坐马、屏气凝神,周身喧沸涌动的气机紧紧缠绕上指尖与弓弦。

  “开!”

  几个呼吸之后,他蓦地大喝一声,将铁雕大弓拉成了一个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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