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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

第五十一章 愿者上钩(上)

屠狗 屠龙氏 3722 2014-07-05 07:27:17

  刘屠狗与魏老爹转道向北,前往诏狱一处关押重犯的秘密囚牢。

  对于没能去中州龙庭长长见识,二爷深以为憾,只好慰藉自己说,早晚有一天要名动大周,让天子陛下请自己去京师太和殿里坐坐。

  魏勾录大人对于刘屠狗的壮志激情不置可否,实际上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缄默沉静不语。

  “魏大人,诏狱既有忠心耿耿的青衣鬼卒,又有幡然悔悟愿意卖命的赭衣捉刀奴,又何须脱裤子放屁,找我这个不知底细的押送官?你要是不给颗放心丸吃,二爷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

  刘屠狗眼神清亮,瞧着远方门路尽头的一株老树,懒洋洋地问道。

  自他出兰陵,除了一个惟命是从的小乞儿刘病奴、一个莫名其妙掏心掏肺的败家子公西小白,一路所遇之人全是些城府幽深、心思诡谲的难缠人物。

  南史椽、薛渭臣那样的枭雄且不提,老狐狸、病虎石原、慕容春晓这样萍水相逢却与他牵绊甚深的人精妖精更是摸不透。

  裴洞庭倒是条灼烁磊落的男人,偏偏视他为邪魔,恨不得杀二爷尔后快,这又上哪儿说理去?

  千头万绪、命运交缠,比起狗屠子曾经的平淡生活何止精彩百倍,而其中绞尽脑汁、拼上性命的危险艰难亦多出何止百倍。

  如今就连魏老爹这个与二爷有仇怨的家伙都来锦上添花,真当二爷只长个头不长脑子不成?

  他可不是生而富贵、万事顺遂的世家子,他只是个吃百家饭长大、艰难求活的市井狗屠。

  绿袍勾录似乎早料到刘屠狗会有此一问,抬手指着远方,答非所问道:“在诏狱里头待久了,就像那颗老树,满身都透着股阴郁凉薄的气味儿,碰上鼻子灵的,很容易教人给闻出来。”

  刘屠狗没好气道:“那又如何,二爷既不做鹰,也不做犬,别想让我给你们卖命。”

  “二爷多虑了,诏狱确实只想请你做一回押解官。只不外么……是以被押解的重犯这个身份来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花招?”

  “愿者上钩、以防万一而已。”

  “果真阴险!除了二爷这只黄雀,后边儿不会另有弹弓吧?”

  “谁知道呢,二爷也莫要太过高看自己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含糊了,到底是在说基础无需浪费弹弓来牵制二爷这只小小黄雀,照旧在警告刘屠狗不要乱来否则就要弹弓伺候呢?

  “送到地头就两清?”刘屠狗沉声问道。

  若不是天大地大天子最大,二爷才不会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差事。究竟石原这张虎皮再大,也没法立刻扯来做大旗不是?

  “其实在下另有一个不情之请……”

  二爷两眼望天,置若罔闻。

  魏勾录突然勒住马,以一种刘屠狗从未见过的敬重心情,认真道:“囚犯里有个陈姓犯官,原是相州别驾,因为弹劾敖莽不成,被问罪流放,还请二爷在路上照应一二,尤其别透露是在下的托付,魏大在此拜谢了!”

  说罢,这条时时随处占据上风的诏狱“竹叶青”竟然就在马上深深地弯下腰去,向刘屠狗躬身一礼。

  恐怕这才是魏勾录的真实目的。

  魏家的基本就在相州,也不知那名犯了事儿的相州别驾跟这个“魏大”有啥关系,竟让他如此殚精竭虑,不仅把跟刘屠狗的仇怨揭过,甚至不惜冒犯敖莽这个二爷久闻其名的跋扈权臣。

  如此再一追念,这位魏老爹之前一连串明显不合常理的举动就都说得通了。虽然这一去肯定凶险重重,刘屠狗的一颗心反倒是放下了。

  “二爷要装成囚犯,短刃好藏,马却是骑不得了,到了朔方,自然会有人将宝驹璧还。之后二爷只管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儿,闯肇事、杀杀人,均无不行。”

  这句话说完,两人再次陷入了缄默沉静。

  阿嵬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在寒风中撒开四蹄,将魏勾录的瘦马甩开了老远……

  *************

  在西安府靠北的地界儿有一片群山,自来没什么名气。

  因为植被稀少,往往只在山顶位置才有几株草木,因而被当地的山民叫做光腚岭子。

  某年县里丈量山上耕地时,领头的一个师爷觉得太过粗俗,给改了个“青头山”的名字,今后就沿袭下来。

  青头山脚有一条曾经的官道经过,这条近乎废弃的官道旁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小驿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官员往来。

  驿站里有间给官员仆从准备的大通铺,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这间并不算大的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

  炕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条壮汉,占据了所有能躺着睡觉的地方,也让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

  一个皮肤黝黑的干瘦男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如狼一般警惕凶狠。他在盯着劈面一个纨绔令郎哥儿做派的青年,眼睛一眨不眨。

  令郎哥儿靠墙坐着,正饶有兴味地瞧着干瘦男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离青年挺近的炕沿上则挨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者,在低垂着脑袋瞌睡儿,下巴已经埋进了乱糟糟的花白胡子里。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穿着囚服,戴着东海沉铁打造的脚镣和手铐,显而易见都是些身陷囹圄的倒霉蛋。

  大通铺只有一扇直通驿站大堂的门,门外站着两名身着火红战袍的军卒。

  令郎哥儿模样的青年先是轻轻扭动身躯,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双臂后背,两手交织靠在墙上,将头枕在手掌和镣铐上。

  换成这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后,他有气无力地朝门外嚷嚷道:“门口的军爷,列位爷都在大堂里吃香的喝辣的咱不眼馋,可好歹也得赏个馒头垫垫底哇!”

  一名军卒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沈令郎说笑了,真要给你们这些人吃饱喝足,咱兄弟们脖子上的用饭家伙恐怕就不太稳当了。”

  “军爷说笑了,有许、高两位在,我们这些倒霉蛋儿还能跑了不成?”

  被叫做“沈令郎”的青年叹息一声,耍无赖道:“再不给吃的爷们就不走了,我咋觉着自个儿要死在陈老头子的前头?”

  说着他右脚突然灵动地踢出,脚尖点在正瞌睡儿的老者背上,脚上镣铐发抖,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潦倒老者的头猛地下坠了一下,又飞快地抬起,瞌睡马上就醒了。

  他张嘴轻呸了一声,把伸进嘴里的髯毛吐出来,睡眼惺忪道:“这些亡命之徒也就而已,沈小子你可是名门之后,怎么也惫懒放纵、毫无教养?”

  沈令郎不以为然地嗤笑道:“狗屁的名门之后,功名利禄一朝尽,旧日的膏泽念想也就如云水般流散,剩下的不外是些破坛烂罐,搁在那儿都嫌碍眼。”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垂下眼帘,瞅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愣愣入迷。

  沈令郎却不乐意放过缄默沉静不语的老者,攻击道:“瞧瞧你这乱七八糟的掌纹,活该晚年孤苦潦倒、客死异乡!”

  “副使大人!”守门的军卒蓦地恭声道。

  沈令郎和老者同时扭头,就见一个身穿赭衣的青年正迈步而入。

  这青年有着浓密的须发,眼窝深陷,身材高峻却并不如何壮硕,就如同一副巨大的骨架,更显得手长脚长。

  他的脚上蹬着一双草鞋,在腰间别有一根翠绿欲滴的竹杖。

  世所共知,诏狱豢养有三种凶神恶煞——“绿袍蛇”、“青衣犬”、“赭衣鹰”。

  勾录、鬼卒尚有朝廷定额,捉刀奴的详细数目却从来是个秘密,恐怕就只有天子与镇狱侯才气知晓。

  越是秘密,就越是肆无忌惮。

  “赭衣鹰”俱是接受朝廷招安愿意戴罪立功的罪囚妙手,行事亦如同饿鹰,险些没有底线,名声极臭。

  赭衣副使的目光先是看向潦倒老者,又扫过沈令郎和缩在墙角的黑瘦男人,确认无恙后,这才让开被他高峻身躯遮盖住的房门。

  门口处静静地站着一个手脚同样戴着镣铐的少年,一头飘逸的黑发随意披散,眉心处有一道嫣红竖痕,为他并不出彩的相貌增色不少。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粗麻衣裳,式样奇特,介于劲装与袍服之间,下摆较短,袖口却很宽大,是一个椭圆形的截面,此外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的腰带,脚上是一双简朴的黑面布鞋。

  一身衣裳的材质虽然粗陋,但胜在针脚严密、剪裁得体,配上少年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身形,竟穿出了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清新味道。

  沈令郎“咦”了一声,嚷嚷道:“高副使,这位兄弟可是冒犯了你么,怎么连囚衣都不发他一套,诏狱也未免太过小气了吧?”

  他这话明显是反着说的,这位令郎哥儿显然对身上的囚服很不待见,各人都一样倒还而已,如今居然有人搞特殊,那怎么能忍?

  姓高的副使看了沈令郎一眼,开口道:“哪有闲时光回去给他换囚服!一个才被缉拿的小贼而已,自然是比不得沈大少爷的。换成是您,何止囚衣,连棺材都要准备地妥妥当当的。”

  沈令郎被这话噎地不轻,不再自找没趣去撩拨这位高副使,按理说要论心黑嘴毒,沈大令郎自认绝不会输给这只“赭衣鹰”,可人在屋檐下,也只好低头了。

  他立刻把矛头瞄准了新来的麻衣少年,仗势欺人道:“小子,听到高副使的话了没,投合好本令郎,以后自然有你的利益……”

  麻衣少年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颔首道:“那是,小弟懂规则,令郎爷你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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