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回来后的几天，两人都没能再晤面。
赵老爷子的病情恶化了。
与此同时，言叔终于解决好了家里的一切，来到了江市。
那天是周五，林兮橪要上课，姜丰去接的他。
在车上，姜丰就将有关宋清奕的事提前跟言叔说了，免得他见到人时情绪颠簸太大。
言叔一开始也没什么反映，可真见到人时，两眼瞬间就红了。
他没想到姜丰口中所说的像，能如此之像。
这都让他忍不住怀疑宋清奕是不是那十几年前就跟人跑了的媳妇儿，在外跟别人生的孩子。
宋清奕失笑：“怎么可能……”
姜丰好逸恶劳地接了一句：“言叔，有可能是跟你结婚前生的。”
言叔瞪了他一眼。
林兮橪则直接砸给他一个抱枕：“你是不是傻，阿恒年龄比他更大！”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姜丰定了江市最有名的一家私房菜，八大菜系的招牌菜均能在这一家店品尝到。
酒喝的是茅台，林兮橪一听这酒价位如此之高，嚷嚷着也要尝一口。
她一直都觉得，白酒比啤酒好喝。
意外的，桌上的三个男人均未阻拦。
姜丰拿起白酒杯，每人倒了满满一杯。
白酒杯子小，一小杯也就几钱，林兮橪喝完一杯觉得不外瘾，姜丰又连着给她倒了三杯。
“你是酒鬼吗？”宋清奕笑得宠溺，却伸手收了林兮橪的杯子，“喝点饮料了吧，想喝什么？”
林兮橪撑腮想了想，“不太甜的。”
“有鲜榨的豆乳。”
“太浓了，喝完感受嘴里另有渣。”
“那酸梅汁，开胃的？”
……
言叔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儿神。
姜丰要笑不笑地吃着菜，外貌看不出什么，却是胸有成竹。
饭吃到中途，林兮橪借口去卫生间，溜出了门。
服务员刚想叫住她说包间里就有，结果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餐厅反面的停车场里，一辆玄色的轿车隐在夜色中。
车里，一股淡淡的酒香飘荡。
林兮橪抿着嘴笑，眼睛里的光成了这狭小之隅里最亮的星星。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莫非觉得今天的林兮橪格外的……美。
她皮肤原来就白，人又瘦，以前在谨城国际学校念书那会儿，就给人一种病态美，但不属于孱弱那种。
就像一株缺失养分的小草，依旧努力挺直着脊背，骄傲的在世。
厥后，在莫非一日三餐的照料下，林兮橪徐徐长胖了些，最明显的就是脸上的肉多了。
此时，莫非抬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挖苦：“能干了，还喝酒。”
触感温热，肌肤滑腻。
他又将整个手心都贴了上去，拇指轻轻抚摸着那张脸。
林兮橪眼睫一颤，有些紧张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刚刚在门边吸烟的司机不知跑哪儿去了。
车里的光线暗，也平静。
两人无声对视着，莫非对她笑了笑，尔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垂下脑袋搭在了林兮橪肩上。
这几日，他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里，病危通知书下了好频频，每一次抢救都让人提心吊胆。
林兮橪尽量撑直着身子，让莫非能靠得舒服些，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背，无声慰藉着。
无人比她更能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
阿恒的离去是猝然的，那是一瞬的巨大悲恸直击心脏，尔后每一天的缓解险些都是慢条斯理的，效果不甚明显。
而此时的莫非，紧绷着一根弦，高悬着一颗心，那种折磨就如钝刀磨肉，痛是反重复复，无法一时得以缓解。
“你还能呆多久？”莫非闷声问她。
林兮橪没吭声。
莫非的呼吸就在耳旁，只是呼吸而已，似乎都染上了伤心。
“姥爷，问过你。”
林兮橪身子一僵。
自己的孙子谈了恋爱，老人家自然是兴奋的，一直追问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莫非就守在他的轮椅旁，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讲给他听。
老爷子拍拍他的手，说：“什么时候带女人抵家里来玩儿。”
赵素芸差异意了，理由是他们这个年龄谈个恋爱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算不得数。
老爷子直叹气。
“我多想，在他临终前，带你见他一面……”莫非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说话声音很轻很缓，“但我知道你不愿意，就像你不愿意当Elaine的伴娘一样。”
“我……”林兮橪张了张嘴，心口突然胀疼了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跟莫非解释。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
和莫非谈恋爱，她就片面把他圈进了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对于林兮橪来说，是宁静的，值得信任的，单纯的只剩下对相互的喜欢。
可若踏出这个世界，林兮橪的心是慌的，脚步是乱的，内心是自卑的。
莫非的家庭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座高不行攀的古堡，城墙结实，守卫森严，让她有种望尘莫及之感。
而自己呢？
像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无依无靠，连自己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当Elaine的伴娘也好，看望莫非的姥爷也好，别人不问一句：“你是哪家的孩子，怙恃是做什么的？”
她要怎么回覆？
原生家庭的残缺不堪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她可以改变自己。
所以，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没能等来林兮橪更多的话语，莫非似乎早已料到。
他伸手搂过林兮橪，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将脸埋得更深，呼吸变得又沉又闷。
如同他的心。
“莫非……”林兮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被勒疼了，稍稍挣扎了一下。
抱着她的人也稍稍松了些力道，但仍旧禁锢着她不愿放手。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林兮橪挣扎得更厉害了。
莫非松开她，看着她从外套里摸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清奕。
林兮橪刚想接，手还没碰到按键，下巴却突然被面前人一勾。
莫非偏过头，吻上了她。
手机掉落在地，屏幕倒扣，那点儿光也只剩下一点微小漏洞。
可两人相触的唇，却有人不愿留出一丝空间用于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