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
画舫二楼,一群学子模样的人慌张皇张地跑出来。
当先一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大叫一声,似乎认出了溺水的男子。
在众人的惊呼下,不管掉臂从上面一跃而起,跳入水中,向着对方游去。
现在水下黑影已经离开,但是溺水男子被拉着脚踝,吸了好几口精气,身体发软,头晕脑胀,能够挣扎完全靠着一口气。
看到魁梧青年后,心神一松,晕了已往。
魁梧青年焦急地喊着男子名字,把他背到身上,快速游到旁边,左手右手捞起下沉的小厮。
画舫掌事总算有点用处,带着其他人扔下绳索,一阵忙活,把三人救上船。
没一会儿,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三人的身上都有青玄色的手印,两个年纪轻轻的护卫多出半头鹤发,满脸皱纹,一下子老了不知道几多年。
另外一人口中满是鲜血,像是自己咬破了舌尖。
脸色灰败,眉头皱起,说着呓语,正叫着某女人的名字。
幸运的是,男子有武道修为,气血强大,被吸了好几口也没有损失寿元。不幸的是,伤了武道基本,原本处于后天四重炼血境,即将突破到炼脏境。
这一下,苦修付诸东流,虚弱的如同普通人。
武道炼皮炼筋炼骨,炼血炼脏炼髓称为后天六重。
十五岁前炼血,开端获得气感,就算天资聪慧,刻苦勤勉,有时机考入各地一流书院。
此人墨良是皇城四大书院的学子,因为青梅竹马另嫁他人,近些日子郁郁寡欢,同窗包下二楼叫了女人,设宴解愁。
醉酒后,出门吹风,意外见水中反照青梅竹马的身影,受水妖迷魂,跌落河中。
咬牙惊醒,发现气血流失,满身无力,已经挣脱不得。
“活该!”看着资助的同窗把三人抬到房间,为他们换上干燥的衣物,升起火炉,尽可能的施救,却毫无效果。
墨武目中喷火,粗重的呼吸如雷鸣虎啸,滚烫的气血从体内散发,蒸干了自身酷寒湿润的衣物。
如牛巨力无处发泄,狠狠地锤打桌面,直接把紫檀木的桌子敲了个破坏。
懊恼,恼怒,忏悔。
适才,他们喝得正酣,听到外面消息没当回事,直到小厮禀报才反映过来,墨良久出未归。
没想到,居然有妖魔进入八景河吸人精气,正好对状态不佳的墨良下手。
认真是,天降横祸。
人族聚集之地,人道气运呵护。
永安城,作为大韵王朝的皇城,一国之都,人道气运最是厚重,又有唯一无二的人道皇气镇压,说一句万邪易辟也不为过。
几百年来,都是王朝最宁静之地,甚少遭遇妖魔的侵扰。
每个皇城黎民听到其他地方的妖魔害了谁谁谁……吃了几多人……屠了几多村……的噩耗,都带着庆幸、自豪和优越感。
甚至开玩笑道:“谁要是在皇城遇到妖魔,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或者天理不容,作恶多端,活该被害。”
现在,事情发生在身边,所有目睹之人都心有余悸。
“妖魔作乱!”
看着凄惨的小厮和前途尽毁的学子,画舫掌事深吸一口气,作为皇城人,他曾经也把外地的妖魔事迹当做谈资,现在却是一把把冷汗往外流。
“愣着干什么?”他回过神,唾沫横飞地对手下骂道,以此消解恐惧。
“开船,靠岸!赶忙通知监天司,让黑衣卫缉拿妖魔。”
八景河泛起妖魔,是天大的事!
众多画舫上面的权贵巨贾,岸边的平民黎民都可能遭殃,慢了一步,死个来体验生活的大官,画舫掌事连掉十八个脑袋,也担不起。
赶忙把消息捅上去,交给黑衣卫,这样后面发生任何事也与他无关,还能保住现在的位置。
至于今日失职,放了妖魔入河的官员,就自求多福吧!不是小人不配合不隐瞒,而是瞒不了!
伤了书院学子,堵的了一时,堵不了一世。
画舫掌事整理了下衣服,强装镇定,准备往外走。
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书院学子,连忙拉过一个小厮,高声喊道:“对了!再派两位脚程快的弟兄,去叫一下回春堂的医生,多带些补血养精,益气培元的药。”
“一定要最贵最好的!”他又补了一句,希望能给学子们留点好印象。
然而,气愤无比,嚷嚷着要把妖魔抽筋扒皮的学子们,完全盖住了他的声音。
画舫掌事也没有在意,只要回春堂的医生来了就好。
当常明踏上船只时,恰悦目见画舫掌事和书院学子救上三人,忙前忙后,没空理会他这突然泛起的少年。
也就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衣袖中翻找丹药。
“有了!”常明拿出三颗灰仆仆的丹药,这是他曾经的练手之作,药效不强,但现在用来救人,绰绰有余。
“诸位客人,我已经通知监天司,黑衣卫马上赶到。各人稍安勿躁,期待官府询问。”画舫掌事走出房间后,一刻不歇地抚慰着客人。
适才一大堆人围观,船上的人都看见了妖魔害人,现在乱哄哄的一片,吵得他头大。
有惊骇不安,着急下船的;有问妖魔长什么样的;有想要再见见受害者的;另有喊着曲没听完,酒没喝干,要求退钱的……
妈的!拦在房间前的画舫掌事刚刚打发完一个客人,就看见又有一个白衣少年走上前来。
“这位客人,您又有何事?”
“画舫的掌事?”常明从袖中拿出一块玄色令牌晃了晃,问道:“可认识此令牌?”
画舫掌事疑惑地一瞧,睁大眼睛,赶忙审察这白衣少年,“这……这令牌……你是黑衣卫?”
来得快也就而已!黑衣卫不都黑衣吗,你怎么特立独行?
第一次使用这令牌,常明倒想试试看效果,所以没有袒露仙师身份。
他装出无奈的神色:“在下恰好休假,看见这变故,来此救人。”
“原来如此。”画舫掌事把问题吞了回去,伸手道:“大人,里面请!”
常明推门而入,想到以前自称仙师除魔救人,每次都有人将信将疑,要自己施法证明。
现在,令牌一拿,对方就相信,还不需要多费口舌。
果真,王朝千年威势深入人心,官府的身份有时比自己这个刚下山的仙师身份,方便多了。
画舫掌事躬着身子,看着少年进入房间。
这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虽然不认为有人敢冒充,但他照旧拉住护卫,派人去监天司敦促,看另有没有黑衣卫来。
……
常明扫了一眼室内,除六个书院学子外,就是三个气若游丝的病人。
“你是谁?”
“我不是付托过画舫掌事,不要随便放人进来吗?”
心情急躁的墨武正在磨着一颗血气丹,把它捣碎混入水中,由同窗资助,一点点喂给三人。
血气丹说是丹,其实是以珍贵药材熬制,用蜜蜡搓出的药丸,经常用于武者修炼,突破炼血炼脏等境界。
现在,磨碎后以温水化出,稀释药力,小口小口喂食,也有增补精力,调养气血的功效。
常明看了看床上的三人,还好!不严重。
举了举令牌,讲明身份,“列位,可否让我一试?”
“我带了独传丹药,可医治三人,不说恢复如初,也能好个十之八九。”
“原来是大人,刚刚在下出言不逊,请见谅。”墨武听到话语,立马致歉。
黑衣卫作为专门处置惩罚妖魔的人士,有些独门秘法也不稀奇,横竖三人已经如此严重,试试又何妨?
获得允许,常明上前给三人喂下丹药。
轻车熟路,似乎做过许多遍,救过不少人。
三颗丹药,两个小厮是普通人,一人半颗,那位武者服用两颗。
以法力化开,流转全身。
墨武等学子站在一旁,见墨良和两个小厮的皱纹肉眼可见的消失,脸色恢复红润。
全部闪过异色,这药?如此神奇?
墨良曾经有强大的身体素质,两颗丹药下肚,瞬间无碍,还能重新炼武。唯独两个小厮的鹤发,另有损失的十年寿元,无法恢复。
学子们双眼发光,此人是谁?皇城身怀绝艺的黑衣卫全部有名有姓,何时出了这少年?
常明手指微勾,钓起青玄色的妖气,“除妖事紧,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此药珍贵,左右之恩,我墨武肯定涌泉相报。”墨武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抱拳道:“请恩公,留下姓名。”
“同时,墨武有不情之请,我已炼脏巅峰,可在水下屏息,除妖之事,可否带我一份?”
“哦?”常明看着这面带期盼,对妖魔恼恨的魁梧青年。
确实是个武道妙手,但搪塞那水妖就太蚍蜉撼树了!
想了想后,他委婉地说道。
“此妖手段粗拙,看上去不强,吃个男子都能被人发现,实际上这不外是她的麻痹之举。如果你是先天武者,我可许你同行!”
推开窗户,遥望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的八景河两岸,妖鬼害人的恶事正随着下船的客人传开,荡起涟漪,又被富贵掩盖。
“你们放心休息,杀此妖魔,我一人即可,无需兴师动众。”
符箓贴在身上,常明想了想,越窗而出,既然救完人,这杀妖就要千里追敌,速战速决。
再晚点,妖魔就要逃出八景河,失去人道气运的压制,他还得多费功夫。
“大人!”墨武愕然,扶窗望去,白衣少年踏水而行,转眼离去。
“千里寻踪!”一张符箓包裹青玄色的妖气,无火自燃。
缥缈青烟化作单足飞鸟,扑着翅膀掠过河面,常明紧紧地追随其后。
去神府?不知真假,陷阱与否。
他可不愿自投罗网,直接以“千里寻踪符”找到妖魔踪迹,在其离开八景河前截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道气运的资助,可省下七成的力气。
单足飞鸟跨过三座桥梁,看见第四座桥的轮廓,身躯再次化作青烟,飘飘荡荡,深入水中。
“找到了!”常明拿出一张御风符贴在身上,转眼间,踏到前方的桥梁上,转头看向水面。
“鲛荷女人,何须如此着急离去?”
……
这边,常明找到妖魔。
画舫上,获得通知的黑衣卫也终于到来。
三个神色严肃的青年快步踏上画舫,黑衣红带,洁净利落,朴实无华的制服,让见者避之不急。
不愿离开,想看后续生长的客人精神一振。
来了!
皇城闹妖魔虽然可怖,但也是稀罕事。留在这,见见世面,过几天喝着酒,吹着牛,那个听众不竖大拇指。
三个黑衣卫腰间有令牌,左配刀右配剑,来了也不空话,叫来画舫掌事、书院学子和几个客人后,就开始询问经过。
监天司分为战斗的武卫和收集情报的文吏,通常由文吏问话,明确为妖魔作乱后,再派出武卫除妖。
但这次情况紧急,线索明确,监天司直接派出他们三个有特殊才气,武道卓越的武卫,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称谓的黑衣卫,来斩妖除魔。
前几天,衙门有人报案,自家丈夫或者孩子去八景河四周游玩,失踪,疑似遇害。
原来只是普通案子,但监天司卖力筛选案卷的文吏,察觉差池,让衙门视察,几日无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踪的几人也没有明显的联系,不像仇杀,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妖鬼害人。
今夜噩耗,证实了他们的推测。
众目睽睽,吸人精气,这妖魔简直胆大包天。
说什么也得尽快灭杀,免得引起更大骚乱。
黑衣卫拿着纸笔,纪录众人口中的经过,听到一半后,满是惊奇。
“你们说妖魔害人后,有个黑衣卫先一步到来,把人治好了?然后,一小我私家去追杀疑似媲美先天武者的妖魔?”
“对!是个白衣少年。”画舫掌事看到三人疑虑的心情,面露不解,你们是在担忧吗?
墨武见状,再次答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我的同窗可以作证!可惜对方走得太快,我没有问到姓名。”
“不知,大人可认识那位黑衣卫?”
三人缄默沉静,大韵律虽然划定了五日一假,但近年来,妖魔作乱越来越多,他们黑衣卫险些全年无休。
回忆起近些日子休假的同僚,除了受重伤的几位,似乎没有一个身体无碍的黑衣卫正在休息。
三个黑衣卫放下纸笔,交头讨论。
周围,几个客人和围观群众之前也并不知道此事,现在议论纷纷。
“真有如此少年?”
“不外,就算他是先天的黑衣卫,艺高人胆大,也太鲁莽了。一小我私家势单力薄,水下作战,无队友资助轮换,实时换气,内息再强,也有耗尽之时。”
“如何敌得过天生御水,主场作战的水属妖魔?拿劳绩也不是这么拿的呀!现在,不是去送死吗?”
“可惜了!可惜!王朝又失一英杰。”
“希望三位大人快点通知同僚,去资助吧!或许可以救下少年性命。”
“走!去房间里看看。”
三个黑衣卫也站了起来,去看了一眼床上的受害人,面容确实恢复如常。
作为皇城的黑衣卫,他们时常前往周围荒原,鏖战妖魔,经常有人缺胳膊断腿,只能退居幕后,成为文吏。
这还算好的,更多的是斩妖除魔失败,被吸干精气,毒火灼烧,摄掉灵魂,浑浑噩噩,几日病逝的黑衣卫。
所以,实验过许多药物,但功效这么强的,前所未见。
险些起死回生的手段,基础不像人间所有。
“难道……”
三个黑衣卫同时想起一小我私家,拉住众人再次询问:“我们的那位同僚,除了白衣,另有什么特点?”
“恩公的气质很奇特或者说出尘。”墨武听到三人询问,回忆道:“另有,恩公的头发扎着一个很不常见的……“
墨武回忆这特殊的扎法,想了半天,才从书院历史文籍中想到名字:“似乎是道髻?”
“道髻!”三个黑衣卫对视一眼,放下心来,“看来是……那位常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