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紧抢救援
抵达黑山猿的凭据地时，已快要黎明。
沈临运转起寒潭隐气法来，纵在行走之时，仍是轻无声息。
猿啸山上数百头臂长体健的棕猴攀山栖木，来去如风，却始终未曾觉察近在咫尺的入侵者。
猿啸山上没有守卫。要不是这群猴子继续了守哨任务，即是被沈临杀掉那几个家伙，正是黑山猿身边唯一的人手。
手握关系到白川乡未来局势的秘宝，黑山猿会保持警惕，提防沈临般黑暗窥伺之人吗？
或许会，但当她判断知道最多内情的郭纯元不会急于抢人，戒心自然大大降低。
又走出一段路后，沈临注意到周遭林木渐密。
林中的野猴们不再乱奔乱跑，而是驻足高处，目光酷寒异常地扫射而下。
沈临没从它们身上看出术法的痕迹，却不敢冒险。
隐身术泯灭的真气甚多，连续时间却不如人意。
他选择更易被妙手察觉，却更持久的化土为沼，潜行于黑暗的地底中。
逐步逐步，接近密林深处的木屋。
触及深入地底的木制地基一刻，他悄然回到地面，环视四周，未见异样。
木屋内亮着意外地温和的灯火。
沈临运行功法，将呼吸声压至最低后贴至窗边，悄然拈起数根被指尖磨擦燃亮的消影香，扔进了木屋之内。
视线窥进屋内，只见洛缨被缚在一张铸有兽形的青铜椅子上，双目流露着恐惧的光线。
她看起来该没受伤。但那椅子……它并非带有术法的奇物，造型却教沈临联想到上古时代的巫族造物。
他看过藏书室中的画卷纪录，知道在薛雁成为巫祝前，秘传殿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刻有祖巫们，以及诸般奇畜异兽形象的雕塑、陶器、刀剑，那就是巫族文明的开始。
数百年来巫族受主流文化影响太深，早已失却许多曾引以为傲的特色。
神水王室驱逐了儒家，却没有带出崭新的文化取代旧事物。对于偏安一隅的巫族，却是赶绝杀绝不留生路……
沈临心下黯然，瞧向诸般奇异部署中最有价值之物，高悬于床头的猿猴面具。
猿神面具，修炼“化猿”的起点，定期佩戴者可逐渐掌握支配世间猿类的神通。
这很可能是沈临追查重现于世之失落巫法的线索，但他却没法进房去取。
因为黑山猿现正坐在床头，棍尖在木地板上敲出一记记印记。
“洛缨，对吧？”
她张齿而笑，眼中狞恶之意教洛缨不禁瑟缩。
“这个姓似乎在哪儿听过，在刑大人入主白川乡前……”
“而已，待她到来，一切自瞒不外她的锐眼。”
“只是若把差事都留给刑大人，她不就白养我了吗？姑奶奶至少得赶在她回来前，问出你的真实身份……”
留意到洛缨眼神于棍尖上彷徨，黑山猿咧着嘴道：
“姑奶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哩，不至于动棍子来逼你招供！”
“只是外头那一山的野猴子，可不会顾及甚么靖夜司或是王室的体面，见了你这身娇美皮肉，哼哼，会作出甚么来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洛缨记起儿时随着家人到这猿啸山来踏青，山猴凶狠横蛮，斗胆得扑到活人身上又撕又咬，争夺食物。
如果正值发情期，这群畜生会变得更可怕……
洛缨此际若说不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靖夜司素来对巫族肆意打压，从不手软，怎会对她格外开恩？
惊慌无措之际，令郎仗剑在前的背影却倏地浮现脑海。
这位始终没说明名姓的令郎，相识不外数天，便为她奋而出剑硬撼两大妙手，被带走后生死不知。
哪怕他只是看在美色份上，或是自有目标用得着她来完成，也不代表她应该展现软弱，侮辱他的奋勇战斗。
“修为这么高，还不是和寻常的官老爷一样，动不动就出言吓唬民众。”
“管用就成。”黑山猿笑道。“你这不是怕得要命吗？”
洛缨强逼着自己直视她的双眸。
“老是把刑大人的指示挂在嘴边，似乎自己在她心中真的有多重要似的。”
“就算有天她真的立了大功，爬到这个国家的顶层，以你的形象，她真的会允许你一起攀到那位置吗？”
洛缨叹了口气。
“长成这半人半兽的样子，算你怙恃前世不修。”
“像你这样的人，一找到时机便要陷害我们这些美人，自以为一心扑在事业上，就能够蠃得人们的尊重。”
“老实告诉你吧，门也没有！”
她清楚惹怒黑山猿的结果。但于树林中短短时光，她已看出黑山猿并不像外表看来般毫无理性。
相反，她残忍狂妄，攻于心计，颇知时务。
洛缨希望激起对方的情绪，从而瓦解她的理性，让她作堕落误的判断。
至于这是否会带来转机，洛缨不知道，却总得一试。
出奇的是，黑山猿只是应以沙哑的格格笑声。
“你以为我这副模样是天生的？告诉你吧，放在上古的巫族部落，姑奶奶这副模样可是一等一的绝色。”
“身强力壮，野性犷悍，最是引来强者唾涎。”
“可惜千年已往，连巫族也被凡人拖累而变得羸弱，以娇柔为美，厌恶坚强，不喜攻伐。”
“猿啸山却从来不像外头。这座木屋，是世上最后一位猿巫的隐居地。”
“像巫主们传承真形观想之法般，他把化猿之道延续至今世。”
“他把被遗弃在河湾上的女婴捡回山中，十余年后遭她挥棍杀害……”
“或许令人惋惜，却合乎畜生之道。强者取代弱者，以使族群日益壮大。”
她取下高挂的猿神面具，走到双瞳尖竖的洛缨身前。
“是它令我成了这副模样，给了我力量和骄傲。”
“白川自西至东，婴孩们听见黑山猿之名便将止啼。”
“而对体内流着巫族血统，却软弱堕落的你，这会成为最可怕的处罚。”
洛缨拚命踢着椅脚，却没能把椅子踢倒，被黑山猿轻易拿着颚骨，一手将面具盖往她脸上。
一声巨响后，临到洛缨脸上的却非酷寒面具，而是火热无比的鲜血。
黑山猿的头顶挨上重重一棍，跌撞到床边，未及站起，已被一柄长剑洞穿腹部。
手执敌方黑棍的令郎现身眼前，随即抽剑割开洛缨身上皮绳。
“你不会变得和她一样的。”他保证道。“活人怎么会跟死人一个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