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令郎二面
洛缨盯着沈临，似乎很好奇他为何会认得靖夜司中的人。
要知道刑燕深谙权术，日常仅仅透过河巫高层来控制白川乡各巫族辖地。
自身和手下少少出头，以免加剧河巫族人的反抗情绪。
换句话说，只要她控制好出头的时机，就即是掌控了河巫们忍受不住，举起反旗的时刻。
到时候，镇压将于一夜间马到功成，
洛缨幼时被父亲逼着读过许多禁书，纪录的都是古时念书人的治国方略，字字实在，并不虚谈理论。
幼年时囫囵吞枣，这些年下来，却也想明白了小半。
加上她游走各地，见识多了，眼光便比一般人通透得多。
区区河神祭的祭品，按理是劳动不了靖夜司出头的。
合理的解释，是靖夜司掌握了这个时机，开始从明面上介入河巫辖地的事务！
这也意味着杂乱、纷争和屠戮将至。
洛缨面色苍白。经常行走各地的她尚且年幼，还没有作好远别家乡的准备……
但身旁不知真实名姓的令郎，却已准备妥当。
险些在他放下她的一瞬后，令郎的身形已泛起在背着长棍的高峻女人身后，双爪直取脊柱！
却听女人一声狞笑，反手挥棍，铁棍前端与双爪正面相碰，霎时便溅出满天的火星。
黑山猿双瞳一亮，似要就住火花光线，看清楚来客的真面目。
但沈临早在冲出一刻，已将早前撕下的袍摆包裹脸上，只留双眼袒露在外。
相信以黑山猿为人之自高自大，没可能单凭视察眼睛，便察觉庄若真和沈临眼神的划分。
果真黑山猿并未叫破他的真身，笑意凶残，挥棍横扫。
一条重百斤以上的黑铁长棍灵活至极，竟然悉数挡下了沈临的百余连拳。
“这厮实力该及不上河婆，对危险的感知却近乎天赋神通。这是修行兽形之法后，自然获得的‘野兽感知’……”
兽形之法，是兽巫一族的独门秘术。
作为上古起存在于世的大族，兽巫原本与影巫、血巫等族相同，被认为早就消失于数百年前儒家提倡的猎巫行动中。
如今看来，各族的遗存显然还许多。
像沼巫一族的胡怡，三门压箱底的绝学之中，竟然有两门都是血法，自家巫法照旧一门没攻撃力的遁术。
“刑燕、黑山猿这批人，很可能是让种种失传秘术重见天日的线索。”
“这些术法都是我族前人竭尽心力，才创出来的绝学，怎能永远落在外人的手里！”
沈临心头气盛，攻势更急，猛虎百烈击一拳重似一拳，逼得黑山猿足下渐退。
一步，两步，足印在草地上徐徐掠出清晰不外的印记。
沈临进退之间，却轻捷如风，将虎巫一族风火般的连击攻势模仿得入迷入化。
蓦然间，一道法符裹挟高温，直扑沈临背心。
沈临早已料到此着，转身一爪径直撕破火符。
带有焰火的手爪化拳，重重砸落在偷袭者胸前，直接将其击飞到树林后方。
随即双足弹射，十指如钩将夜空撕裂，落到人群中眨眼不到，已是血肉横飞，惨叫痛嘶接连不停。
旨在拦阻沈临攻势的拳掌刀剑，法符灵器，竟无一能及沈临之身。
直至黑棍当头劈下，正中沈临肩头，才使他一个踉跄，退到一棵大树边上。
身染血污，爪沾残肉，双瞳绝不退让地凝视着黑山猿，犹如猛虎怒视着假逞权威的山猴。
周遭一丈之内，七位靖夜司妙手已然尸横就地。
洛缨要不是被思虑周全的沈临事先点了穴道，早就忍不住叫作声来。
若非亲眼目睹，谁能料到风骚美貌的令郎，亦有此杀神般的一面？
可若没这凶煞一面，又如何能救她脱离河婆的剜心利刃？
另一边厢，黑山猿瞧着沈临目光，眼前一亮。
“那眼神……似曾相识啊。”
她哑着嗓子笑着，轻巧将铁棍甩往身前。
“自小被呵护备至的虎巫二少，会有着这样的眼神吗？”
“抑或是，扬名在外的纨绔之名，不外是韬光养晦的伪装呢？”
“你比我想象中智慧。”沈临压低声线说道。“若留你在刑燕身边，巫族必遭浩劫。”
黑山猿冷笑道：“你秘密升上八品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总是在败给沈临后才破境的吧？”
“杀掉这几个用饭不干活的杂工容易，可想宰掉我，哼，小孩子果真不知天高地厚。”
沈临盯着她，心里清楚这黑猿满口屁话，内里必有企图。
亲身受过适才那数百重拳，黑山猿再是自傲，也没可能仍意识不到双方的实力差距。
要是沈临放开手脚，彻底动用真形的力量，黑山猿早就反抗不住了。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沈临必须确保能杀得了她。
要保证杀死一位八品妙手，可不是甚么容易事。
姑姑比赤炼横跨整整一品，但屡次交手，始终没一回能取赤炼性命。
事实上，光是黑山猿遁入影中的遁术，沈临便没有破去的掌握。
而且杀得了黑山猿，不代表旁人没法透过阴影或是她死前所见的景象，看破沈临的真正身份。
刑燕藉两位潜入城中的副使线人，得知灰雾城内幕一事，如今还历历在目呢。
“没想到自以为巧妙地披着马甲行事，会引来这许多麻烦……要不照旧自揭身份，仗一时孤勇乱杀已往算了？”
他悄悄把手按在怀中的某物上。
那是为着确保能消灭永生玄冰，而带在身上的最后武器。
虽然，再次动用它的风险很是高……
此时，却听黑山猿阴险一笑。
“你不是庄若真！”
沈临尽量维持着面无心情。
只听黑山猿从容笑道：“敌境之内，生死之间，犹有如此胆色，虎巫山君怎会舍你而立你姐姐为继续人？”
“河婆这娘儿漂亮水嫩，却是个草包，光看你的脱手便断定身份。哼，回去可得与她好好算清这帐！”
她长棍斜指，双膝微曲，使重心下沉坚实。
“就待姑奶奶这根大棍，打出你的真面目。”
沈临双掌轻拍，手上血污褪去，幻化出一柄制式平常的长剑，剑光熠熠，如星在天。
“你尽管试试。”他轻声道。“休咎由人，生死自负。”
黑山猿一愕，随即哈哈大笑：“这会儿更不像了！”
下一刻，身形已倏地拔高至五六丈高矮，巨石似的神掌往沈临猛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