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炎拳
若在今日之前，有人果真声称灰雾城这四年间的主人，高屋建瓴的圣姑会被掀倒在地，像市井流氓般翻腾纠缠，沈悦之甚至不会泯灭心神处置惩罚讲话者。
原因很简朴，没有人会信。
无论神水国全境如何对她的愿境和品格有所疑虑，却从未有人质疑她的实力。
打从小时候起，她就是六大巫族同辈者中当之无愧的第一，觉醒的真形比任何人都全面而适合战斗。
虎巫山君，河巫河婆，这些名震一方的大妙手纵然一直渴望挣脱王室的控制，却也未在王位空悬的四年间提出自立，当中自然有着对沈悦之实力的忌惮。
兄长的“骨蛇”，或许有着诸多让她望尘莫及的奇幻手段。
却也没助他在那条被夜雨浸湿的暗巷中，逃过自己朴实无华的拳脚。
她撕裂他之时，他似乎尚有感知。
可这有甚么关系呢？胜者从没有对败者展现恻隐的义务，众人只是出于自保的须求，而对强者诸多管制而已。
沈悦之，自幼就明白自己和他们纷歧样。
她从未祈求强者的恻隐，更不认为自己和灰雾城会在漫天的剑影下覆灭。
既然有着步步为营地取代强者，寻求对现存强者的管制便显得虚伪。
正如他日，她身在整个已知世界的极点，也不行能容忍任何人对她的行为施加限制。
哪怕仅是薛先生花了十年让她听进去的，儒家式虚伪的自我约束。
然而现在，她发现眼前的上位者，竟然是自己的侄儿。
赤炼受伤究竟甚重，虽然短暂将她拉倒，但好快便被她挣扎踢开，直瞄她小腹而去的穿刺一撃也落了空。
沈临从踢击中恢复过来的速度，却远比她想象为快。
他抓紧了她身形未及站起的良机，掉臂性命地飞扑而来，炎拳连环撃在她小腹上，胸膛上。
被灵火烧去的衣衫和皮肉，好快被真形幻化的蟒皮补上。
可惜蟒皮笼罩身体的速度，竟全及不上沈临双拳捶撃之快。
噼地噼地连串响声，蓝黑接壤的蟒皮覆上，又碎裂，来回重复竟无尽头。
直至沈悦之一掌突破掌影，直截落在沈临肩上。
逼退连拳同时，连拳上灵火也被掌势抹去。
单纯掌风，绝做不到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就是七品境以上方有资格修习以至了解，隐巫一族的压箱本事，隐秘……”
沈临见好就收地退后，短时间内，竟似遗忘了点燃灵火的手法。
直至参阅技术中的“炎拳”“焰腿”，才猛地想起。
“了不起。”
此时的他，纵然全神注视姑姑脱手，仍没法窥见“隐秘”的原理。
或许是“隐秘”之术蕴藏的讯息量过多，触发了全知之眼的自我掩护机制。
无妨，胜负至此，已然再也明暸不外。
沈临扶起了此战的最大元勋赤炼，再与早已恢复过来，却听从自己传音入密所言，而暂停进攻的安凝对上目光。
赤炼柔软身躯入怀，香软得让他虽知大事当前，仍是不禁想入翩翩。
“妾身的毒，如何？”
沈临笑了笑。“果真很有作用。”
凭据常理，沈悦之既有本事从赤炼和黑山猿、秋风马的连手中生还，决没可能被沈临三人短短数息之内，就逼至滚落在地，要害接连遭撃的田地。
只是随着战事拖长，赤炼鸟的毒素逐渐在她体内起了作用。
赤炼鸟，即赤炼丝毒的凝聚物，由两翼蛇真形巫法所化。
所谓中之必死，并不是指对上任何对手，也能立即将其鸩杀之意。
受到赤炼意志操控的丝毒，损伤的不仅是肉身，而是杀鸡取卵将毒性触及的理智破坏洁净，最终更换成自身的意志。
肢体断折之人，并不会因为失去一手一足，而成为另一小我私家。
但残缺哪怕只有一小部份的灵魂，仍是原本的灵魂吗？
赤炼瞧着王座帷幕前面色铁青的圣姑，颇为自得地双指一挑。
“灵魂残缺，无异于死。”
“当灵魂彻底消失，就成了青山城中活傀儡的模样，只是连恢复的时机也彻底消失，终身只能依循着本能行动……”
“在这之上，以自身意志支配失去自我的肉体，即是丝毒的最终形态。”
“这样的术法，不是用来对一般平民使用的，更不应被看成挑起战争的工具。”
赤炼轻轻说道。“但是像你这样的人，除了恼恨外便甚么也不晓得，不是吗？”
“你从没想过把丝囊留作掩护城民，也没计划将你想要嬴得的荣耀分享给同族。”
“甚至所谓成前人未成之事，逾越巫神和祖巫们的成就，也只是出于对你过世父兄的恼恨，想要向他们证明，只有你配坐上灰雾城的王位……”
“够了！”沈悦之说道。“你难道忘了，当日是谁亲手把你献上的丝囊转交我手？王兄基础没有成为王者的器量！”
赤炼不说话，只是盯着搀扶着自己的巫王之子。
沈临瞧着她眼内的期盼神色，突然间明白了。
只听他轻声回应道：“或许，父亲确实不是十分称职的王者，任内也曾犯过许多过错……”
他把目光移到沈悦之身上，慨然与那恨意满盈的目光相对。
“但他的儿子明白修正过错，让灰雾城重回正轨。先王未作之事，由我来作。先王未杀之人，由我来杀。”
眼前曾经强大无比的身形，灵魂早已残缺不全。
不仅因着两度身中丝毒，也是随意嫁接的后遗症。
而沈临，早不再是初入灰雾城时，那个硬着头皮惊险渡过难关的无知少年。
他握起炎拳。
唯有这一着，纵然拳上灵火被“赤玉”无效化，仍可改以硬化覆鳞的配合造成巨大杀伤。
况且他相信，圣姑基础不会把间隔甚长的赤玉耗在扑灭灵火上。
她决不会相信，自己真的计划单以一双为怒焰裹挟的拳头为她送行。
如果焰火被隐秘，就再出一拳，再出一拳。
直至数年来真正笼罩着灰雾城上空的阴云，被这炽焰扫荡一空。
沈临拉开拳架，朗声说道：“逆臣，还不上前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