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剑尖前方的愿望
祖巫法相崩碎一刻，整座灰雾城看得明明白白，一时更是人心惶遽。
算上被沈临发动起来，围困在巫王殿外围的民众，大部份城民其实分不清沈临和沈奉真法相的划分。
有些人甚至以为殿下已被击倒，震惊悲痛兼备地奔到街上。
抬头一望，才觉察不知何时起，变得稀薄的雾海已被点点白芒刺满刺透。
就连身无一点修为的凡人，也能看失事态极端不妙。
巫王后殿，林翔茜凝望逐点逐点溶解消散的法相黑甲，眼神模糊。
“公主的任务，到这一步就结束了。”
“既然法相被解除了，也就代表她早已凶多吉少了吧？不外，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愿望，我是不会冲进去为她复仇的。”
她眼光一闪，掠往单膝跪地横剑身前，却难掩长发散乱，轻甲上剑痕累累的安凝。
“如果你的少主死在里头，你会为他复仇吗？”
安凝撇开了头，吐出一口血沫。“少主才不会轻易死掉。”
“是吗？那么他要你这个剑侍有甚么用呢？”
安凝咧了咧齿。
“圣姑早已跻身七品，神水国内少有人能与她匹敌。沈奉真进八品后，功力比你更是只强不弱。”
“你身为剑侍，价值又何在？”
林翔茜嘿的一笑。“再强的主子，也需要为她处置惩罚肮脏事的剑。只是不知世务的你，不会肯从守护者转作杀人刀吧。”
安凝挣扎着想要站起。
她自知脱手不快，为求灵活从来只披轻甲，当下双手同持重剑，只求强硬破开林翔茜的赤金甲。
奈何剑速不如，被对方快剑连攻刺伤多处。
皮肉伤尤是小事，身中剑气，钻心剜骨之苦，却一时难以消解。
但是，安凝不信数度与自己强拼剑力，全无忌惮的林翔茜，至今仍未身受半点内伤。
她下定决心同时，林翔茜剑尖已候在她喉间。
“随随便便地死了，也帮不了你的少主甚么吧。”
安凝咬牙说道：“你既知自家主子已败，守着这道破门有何意义？”
林翔茜目如电闪，笑声轻而急促，呼吸却显然算不上顺畅。
“有甚么意义？”
“这四年间，你每一天都在忏悔刺杀发生之时，自己没在先王身边吧？”
“但圣姑既已亲自脱手，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划分真的很大吗？你最终的结局，无非是与你的剑侍袍泽们一同死去而已。”
“而沈临没了城中的照应，或许好快就会被抓捕队宰掉，也不会有命回来与圣姑争夺王位。”
安凝神色一僵。
林翔茜见状，嘴角微微一翘，终是藏不住血丝流出。
“纵然如此，只要能与主子死在一起，就是剑侍最大的愿望吧？”
安凝突然间明白了。眼前这素以理智冷静着称的近卫队长，早就清楚圣姑的野心不会实现。
仅仅是因着忠诚，而在主子麾下挥剑至现在。
安凝印象中的林翔茜，本该机敏、世故而狡猾，绝不会置身危船而不思脱身之法。
“是和我一样，早就抛弃了理智吗？”
“立定决心，余生只为主子认同的目标而活……”
林翔茜见安凝目中流露恻隐，立即回报以嘲弄。
“世上可没这么多舍己为人的事。所谓的忠恳切，只是为了满足想要支付些甚么的欲望而已。而它，也是会带来回报的……”
她突然举剑疾刺，安凝立即抬剑相迎。
两名剑侍在宴厅门外的方寸之地短兵相接，火花四溅，碰响连绵。
双剑碰撞声中，株翔茜的话声仍然清晰响于安凝耳边：
“剑侍升至七品以上的门路，在隐巫一族的传承中早就隔离了。自从接连几位剑侍为了渴求主子的爱，将剑刺进主子胸口之后……”
“然而，在那个被虎巫抢先掘客出通道的世界，圣姑有着能让不行能成为可能的盟友。”
“那位大人手里有的，是让巫法和武道更上一层楼的修行之法，隐巫王室重登至高王位的钥匙。”
她轻笑道：“当日，正是那位大人算出了先王匹俦的行踪，圣姑才气赶及在巫祝反映过来前脱手。”
安凝剑势并未稍缓，反倒重重加劲，徐徐将流星般飞泻流溢的剑光压倒。
林翔茜不以为意，只是一剑剑越来越快，顷刻削破安凝肩头、小腿。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圣姑猛下决断，夺取王兄的宝座。”
“横竖这原来就是她的愿望，哪怕那位大人不泛起，两人间也早晚会为着丝囊的运用而发作冲突吧？”
林翔茜苦涩笑道：“可惜现在被抛弃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骤然剑光一闪。
安凝手中青冥剑削中她的右肩，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林翔茜不假思索，左手接剑，剑芒疾刺将安凝逼至五步外。
获得预想中的距离后，安凝起剑成八方藏剑势。
剑气瞬间外放，势将剑路前方万物碾压成灰。
“八方镇剑！”
融合主动进攻的镇剑式，以及蓄力成势的八方藏剑式，而成安凝深藏不露的杀着。
卫者，手执刀兵并非部署。
杀得应杀之人，就是守护应守之人。
林翔茜同一剎也已起剑，流星剑诀下诸般剑式合而为一，最终化繁为简，剑光如彗星急逝。
白光与青墙相撼一刻，声如钟鸣。
彗星的光线最终穿透了青冥剑影，却未能命中持剑者的咽喉，仅仅在安凝颈边掠出一道深刻却不足致命的伤痕。
相比之下，安凝打从起剑一刻，选中的目标便更易命中。
青冥剑刺进林翔茜胸膛，一路自背心穿出。
安凝乘势往前撞入林翔茜怀中，将她钉死在大门上。
抬眸之际，她只见林翔茜双唇微动，似乎想说甚么。
可对方只是吐出了一口气，嘴角轻轻翘起，持剑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原本即将反手洞穿安凝背部的利刃，铿的一声掉落在地。
以力破巧之人，终是胜过了以巧制拙之人。
安凝抽出长剑，眼看宿敌身躯徐徐软倒，背上鲜血将焦黑厅门染得赤红，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为了少主。”
她悄声说着，随即一剑劈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