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君的建议
秘传殿位于巫神宫北院，与大殿并无通道连接，须先行经演武场边的山道，再沿不下数百石阶回到北院后门，方可进入。
与空荡荡的大殿差异，秘传殿是只开放给王室及朱紫们参拜祖巫像的地方，也是泰半个月后巫神祭收官之地。
巫王之位谁属，最后照旧由小房间里的一群人来决定。
但在这个真有神佛的世界，由神明见证凡人的命途，似乎总比任有权位者摆布要好。
沈临跟在坐卧不宁地接待殿下的一名巫祭身后，一边留意着所经门路，心中生出异样想法。
他已修完一步登仙法的卷一。
有着全知之眼的他，修行等如直接往技术清单上添技术，只须满足修炼条件，决不会有所差错。
但如果他的感知无误，法诀的卷二，确实位于这座巫神宫内！
“只是方位扑朔难辨，有被刻意‘隐秘’的痕迹……”
“若不是把功法藏到此地的家伙搞的鬼，宫中就只有巫祝本人的修为，足以施展‘隐秘’之术……”
若真是巫祝搞鬼，沈临倒不会太过生气。
功法现世，显然出自宁雪铺排，巫祝起戒心是一定的事。
但沈临已没有此外选择。为了应对针对“精神”的试炼，成为全城敬服的巫王，纵然宁雪的馈赠中藏着毒药，他也得皱着眉吞下。
如果巫祝不明白这个原理，他就好好说服对方。
“殿下，这儿就是秘传殿啦。”
小巫祭难抑激动，向沈临指引着满布青苔的石阶底层半敞的木门。
“有人来过。”
“巫祝大人在里头。”小巫祭悄声道。“殿下不必在意，他交接过您可以进去的。”
“那好，麻烦你啦。”
沈临记得宁雪幻影消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别把希望放在巫祝身上。
他的回覆是，他从来就没这样做过。
宁雪和巫祝均是夺回王位的助力，却也各怀心思，时刻争夺着对他的控制权。
身为王者，要做的即是利用这份相互倾轧的力量，完成自身的目标。
沈临推开了门，走过一排排杉木制的长椅，最终止步于九座圣像前。
隐巫王室为神水国之主，祖巫为‘蛇’，因而将蛇像置于九像主位。
其右，是为祖巫‘虎’，虎巫一族之祖，也是九大祖巫中相传与‘蛇’最亲近者。
王室犹未衰微之时，虎巫曾是隐巫最亲密的战友。两族在六族中最为强大，世代结为姻亲。
百年前的往事，似乎会在沈奉真和庄若真身上重现。
沈临面色阴沉，目光射向斜前方长椅上的背影。
阴影下，女子长发慵懒地垂在肩头，就着祭坛上的微弱烛光读着手中书卷，却看不清面目身形。
她身旁侍立的侍女阿宁，却色泽醒目，杏眸时而婉约，时而冷锐，像夜枭般重复审视着沈临。
沈临知道阿宁战力不在安凝之下，昨日若然铁下心肠死拼，一定造成无数死伤。
既眼见二少被利刃穿插而无动如衷，足以证明在侍女心中，庄若真并没重要得让她为他而死。
坐在祭坛前的这人，有这份重要性吗？
“庄令郎若然打着巫神祭后便与奉真结婚的心思，想必会失望了。”
沈临轻轻说道：“只要一息尚存，本殿下决不容他与王室结亲。”
翻书女子并没转头，只是笑了一笑。“杀一下若真的气焰，对他日后也有利益。”
“是吗？”沈临说道。“恕我直言，我不信令弟敢在未得授意下，便加入这次行动。”
“在你们到来前，这本是钟伟等人的算计，基础用不着庄若真加入。”
阿宁面色一寒。“殿下是指控少君与刺杀有关？”
沈临没有正面回覆，只说：“本殿下昨晚探询过，药巫分居的欧阳翊在流泉乡时，曾经当过少君的老师。”
“那无法说明甚么。”
“因此我期待少君的解释。”沈临说道。“真正的智慧人便会知道，眼下绝不是混水摸鱼的时机。”
他眼神忽转凌厉：“倘使我今日死了，姑姑再无忌惮，你真的以为虎巫、河巫两家之力，就足够制衡着她？”
女子回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脸庞之娇嫩年轻，令沈临难以相信她的年岁较庄若真为长。
雪肤如绵，明眸若星，身姿软如无骨，看似如棉花般柔弱好拿捏。
却不见一丝青涩。
虎巫庄氏长女，庄明曦，虎巫商队的真正领头人。
“如果殿下今日死了，我等会立即离开灰雾城，决不会任由沈悦之掀起的战火将我等牵连在内。”
“至于结姻之事，纯属沈悦之放出的风声，故意逼得殿下紧张焦虑，行动失准。”
她轻轻一笑。“令表妹既对舍弟无意，舍弟也不愿就此安宁下来，这事如何能成？”
“若说是殿下与本人，倒有商量的空间。可惜，听说殿下已与戏巫家的三小姐私定终身。”
“绝无此事。”沈临义正词严。“为着故去的先王先王妃，本殿下会以本城的利益为优先考虑。”
庄明曦轻叹一声。
“与敌国，或是与本国的大巫族联姻，何者会使灰雾城有所得益？”
“答案是残酷的，殿下。无论我们的力量衰弱或是兴盛，神水国永远只会把我们当成在自家土地上挖洞的地鼠，甫得时机，必将灭之尔后快。”
沈临说道：“如果姑姑输掉了灰雾城，五大巫族真以为能置身事外？”
庄明曦说道：“决不行能。数年之内，我们便会被靖夜司逐个击破，男女老幼死得一干二净。”
“在已往，神水王室惟恐大伤元气，不敢妄动干戈。但你的盟友想必已告诉你白川乡的变故。”
“河巫一族已屈服在出土后的‘它’之下，再没有甚么，能制止巫族与神水王室全面开战。”
沈临说道：“除非本殿下立即登上王座。”
庄明曦盯着他，一双漆黑眼眸轻眨着。“这总比我们原本的计划稳当。”
“然而为此，沈奉真必须在巫神祭开始前死去。”她悄然说着。“由我脱手，罪名由我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