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直言
“没想到主殿地底，竟然藏着这么一座地下迷宫……”
尾随着手持火炬的薛清辰下来后，沈临一直实验利用夜视能力，视察巫祭不愿让火光照亮的走廊壁画，却一无所获。
有些巫族会把秘术化为图画，绘于往全家族开放的宅院壁上，好从平时不起眼的子弟中，筛选出洞察力强的孩子来。
要是沈临身在虎巫、画巫等不把秘术当秘术的大户人家，现在恐怕不只九品了。
但灰雾城虽是神水国巫族名义上的共主，资财却不足为道，对秘术收得极紧。
因此当日抓捕队的男巫，能搞到缚影永生法这等超强术法，沈临深信其中定有内情。
九大祖巫之蛇，是隐巫一族的直系祖先，人身生四十九男四十九女，繁衍数百年，终成六大巫族中实力最强的部落。
“那厮自以为骗过了姑姑，却说不定连当初获得秘法，也是出自姑姑的授意。”
“他若是把我献祭了，虽然合乎姑姑心意，即便事后谋逆，也决不足以动摇姑姑的基本。”
“她很有可能把那厮当成了白老鼠。否则既有改变体质的妙法，怎不给忠心耿耿的亲信享用？”
“只不知蛇影在我体内滞留多日，是否会有后遗症……”
正思索间，只听薛清辰说道：“到了。”
她推开一扇暗门，将沈临引入一间幽暗静室。
微弱烛光映出红木书架，以及在旁大巨细小的药瓶汁液。
青青白白的光线妖异，让沈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不去探究这些到底是甚么玩意儿。
另一侧放着张长长的书桌，堆满了巫族家居常见的牛皮书及羊皮卷轴。
沈临知道有些同行喜欢把巫法纪录在卷轴上，留予身无修为的亲友防身。
但他并没有可以守护的亲友，此物对他没甚么用。
书桌边上的老人，却正为身前卷轴划下最后一笔。
大功告成后，他呼了口气，卷起羊皮，侧视而来的目光锐如电芒。
灰雾城巫神宫的巫祝，决非刻板印象中老迈昏庸的人物。
他身形高峻，面相庄严，漆黑长袍后并未像一般巫族般带有兜帽。
五大巫族都未建有自己的巫神宫。身为巫神在神水国巫族中唯一的代言人，巫祝无须于凡人面前隐秘面容。
而凡人的隐秘，据闻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无不清晰可辨。
沈临暗想：“不知我的全知之眼与这相比，孰高孰低？”
意念未止，便自巫祝身上看似平平无奇的长袍处读出讯息：
“名称：巫灵祝圣袍。”
“概述：以九大祖巫之蛇的鲜血浸泡七天七夜，再经仪式请得巫神祝福，今后永不朽坏，免疫隐秘，免疫追踪。”
“穿着者能从中获取大量生命能量，无视境界而获得类近永生的能力（副作用已隐秘）。可以长袍破碎为价钱，回复三次致命伤害。”
沈临脸挂笑容，心里却不禁浮起了骂人的激动。
他一直为忘了窥视巫王剑的附加能力，而颇感遗憾。
却肯定那柄铸有蛇头的倒霉玩意威力再强，也及不上巫祝这件绝不起眼的袍子。
而且单单把副作用隐秘掉是甚么鬼……难道这老头子，早就在预防有能力窥看他弱点的对手？
他知道全知之眼，或是类似技术的存在吗？
沈临思绪纷纭，回过神来后，只见薛清辰恭顺重敬地把银戒交到老师掌心。
巫祝低眸审察半晌。
“靖夜司的小玩意。数百年来，这群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就没学会正大灼烁做事。”
“利用先王之子打入城中，意图获取隐巫一族的情报倒也而已，竟然连你的修行也胆敢影响。”
老人目光冷厉。“殿下可知，谁是罪魁罪魁？”
沈临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本殿下受人之恩，不能透露那人的名号……”
“老夫指的不是给你戒指的值夜使，而是殿下你自己。”巫祝冷言道。“殿下回国复位之心，老夫自然理解。但殿下可知，坐稳这巫王之位的前提是甚么？”
“国家尚在，方有王位供你隐巫王室你争我夺！为了争位而任敌人渗透至外洋，无异舍本逐末，要是先王匹俦灵魂有知，会作何……”
在这一刻，沈临心底蓦然生出一个极尽疯狂，却是唯一能让自己重夺主导权的念头。
当着巫祝门生的面，他截断了老人的话，以惊天怒声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安：
“事到如今，巫祝大人竟还敢提起我怙恃？”
“对不起他们的是我吗？是神水国的靖夜司吗？都不是！是你们这些空享福禄，却在国家危难时一无所为的蛀虫！”
沈临奋起余勇，走到气极站起的老人跟前，一双眸睁得明亮。
“我家世世代代，均事你巫神宫巫祝巫祭如父，国是虽都自理，嫁葬祭礼、时节行止，却事事尊重你们的意见。”
“为的，是各人同是巫神的血脉后人！”
“四年前王室遭难，先王匹俦惨遭杀害，本殿下落难，臣属亲友接连被害。＂
“你却在这里披着能保安身立命的法袍，借口不干预时政，不停为自私怯弱寻借口。”
沈临深知言辞连珠破发，已无转头路，挤出一个心目中极致轻蔑的笑意。
“若是如此，倒也而已。人皆有自利之心，况且巫祝大人是巫神的代言人，不是巫王的代言人，或许巴不得巫王们全家死绝，好轮流坐这王座。”
“但我等殚精竭虑，冒着以虎谋皮的风险回到灰雾城，全为扶正时弊，免全国巫族于剎那倾颓之大劫。＂
“怎轮到你在这大放厥辞，指责本殿下没好好选择盟友？”
沈临眸光轻转，唇形微微一敛。
“该不会连巫祝大人，也支持我姑姑那疯狂的计划吧？”
巫祝眼内滔天怒焰，剎那间如被浇了一盘冷水般消失无踪。
老人无声落回座位上，挥了挥手。“清辰，出去。”
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薛清辰，隔了半晌才反映过来，踏着碎步急急退去。
“老夫无法为当日的无能作反驳。”
门生出门后，巫祝大人摆手让近乎耗尽心力的沈临坐在地上。
“事发时我被引出城外，回转时已无法挽救。”
“但是，老夫绝没有放任你父亲死去的意思。一小我私家纵然已活过数百年岁月，始终无法对自家教出的门生丝绝不生情感。”
“你以为当日，是谁助你们这群孤兵残勇逃出灰雾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