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撼海不去理会自家妹子的白眼,依旧劝说着赵之逸。
倒不是他不愿意留下这位“北方剑神”,实在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了。
若是仅仅失了几个西北的卫所,打回来即是,但北突看中的是京师,他们能不能打下京师暂且岂论,一旦这本该待在西北的一万骑泛起在京师四周,那他的罪过就已经滔天了,倘若对方侥幸拿下京师,让太祖天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山河,又落入了对手,他严撼海可就真成了遗臭万年的罪臣了。
现在唯一的解救措施,就是让眼前这名真正的妙手,去解京城之围,这样一来,他的罪责也可以减轻几分,不至于连累家人亲友。
严撼海的想法很好,但赵之逸接下来的一句话,又一次把他打入谷底:“对方那名的妙手实力,和我差不多。”
“啊?”严撼海脑子有些迷糊,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妙手没见过,有几多自持有些功夫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侠客,进了犹如绞肉机一般的沙场后,被打得哭爹喊娘?当中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的?
那些运气差的,最后直接将性命也丢在了北疆这片苦寒之地,运气好的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来,也都是老老实实做个大头兵,再也不敢提及自己当年行走江湖的辉煌。
战场之上,交战双方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没有江湖武夫间的点到为止,他们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人单唯一个,可能只是个下手狠辣的疯子,但百人千人万人凑到一起,就成了北疆的军队。由一群疯子组成的军队,又怎会是一人可轻易撬动的?
严撼海行兵打仗这么多年,赵之逸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凭一人之力,便可搅动数万雄师士气的角色。
若是前些年,有人和他说有这种以一当万的人,他不光不会相信,还会放肆讥笑一番。现如今他不仅亲眼见识了,而且还告诉他劈面另有一个同款,怎能不让他震惊。
严撼海不知道的是,赵之逸这般身手的人,放眼整个王朝,不出五指之数,而北突军中那个,更是整个北突的第一勇士,被现任大汗阿古达木亲封为南院大王、护国将军,手中虽无兵权,身份却是荣耀至极,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随意调配北突任何一只军队,哪怕大汗的亲卫队也不例外。
可以说他掌握着全国所有的军队,足见阿古达木对这位北突第一勇士的信任以及器重。
这一夜,严撼海没有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妙手”二字,他现在可没脸再宣扬自己是什么半个妙手了,他这半个妙手恐怕连别人半只手都打不外。
赵之逸则是逼着自己抓紧时间睡了一觉,他现在要修养好精力,明日一战必将是恶战!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军营的时候,打坐一夜的赵之逸呼出一口浊气,撩开门帘,走出帐外。
赵之逸走出帐外,严家兄妹已经期待在外面,严撼海一看就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倦意,因为自己就黑,所以看不出黑眼圈。
“哟,严老哥昨晚这是没睡好?”
严撼海点颔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眼赵之逸欲言又止。
赵之逸露出笑容道:“严老哥有什么话说即是了。”
“赵兄弟有掌握能打得过劈面那名妙手吗?”
“难说啊,对方之前在西陕行都司城内泛起过,应该是已经摸清了我的底细,对方既然敢与我约战,一定是有所倚仗。”
赵之逸昨晚也是好半天没睡着,他一直感受在哪见过对方,追念这一路的经历,终于想起曾在西陕行都司与他擦肩而过,对方其时应该是在那里密查情报,但不知为何那时没有脱手,想来听过是因为那名小女孩也在场,他不方便动手。
再结合之后赤斤卫北突军撤兵一事,应该也是此人部署的,既然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实力,那一万铁骑留在赤斤卫,也不外是给自己送了份大礼而已,所以爽性将他们撤回,直接在哈密卫来一场决战。
赵之逸心中也不禁有些打鼓,按说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罕逢对手了,出京前,他还特意与一个自称大内第一妙手的人过了几招,结果对方不出五十招便落败,按说大内第一妙手应该是顶尖的吧,可照旧被赵之逸一眼看出了深浅。
但昨夜城头之上那名年轻人却是完全差异,一言一行看似随意,却不露丝毫破绽。
严荣荣见另外两人都陷入沉思,她也不禁有些紧张了。
她曾亲眼目睹过赵之逸剑术造成的恐怖景象,其时地面上的一条条沟壑,直到现在仍历历在目。如此可怕之人现在居然也有忌惮的人,原来还想给赵之逸打打气的她,现在竟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赵之逸似是注意到严荣荣这边的情况,抬头朝她露出一抹微笑,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严小姐,以后有时机来京城,我请你吃最隧道的烤羊肉。”
“啊?”
严荣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覆,这都哪跟哪啊,适才还都一副很严肃的气氛,现在怎么讨论起烤羊肉了?
一旁还在思考的严撼海倒是先反映过来了,朗声大笑:“哈哈,赵兄弟,明年正月我们恰好回京述职,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好,一言为定!”
赵之逸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朝着哈密卫偏向走去。
严荣荣看着对方远去后,才扭头看向严撼海:“哥,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严撼海则是始终目视前方,看着赵之逸一人一马消失在沙丘后方,淡淡道:“赵兄弟这是给了咱们一粒放心丸啊,此战必胜!”严撼海目光坚定,眉头也舒展开来,随即大手一挥:“荟萃!准备战斗!”
先行一步的赵之逸很快到了城下,昨夜那名男子早已等在城头多时,他的身边依旧站着身穿花棉袄的小女人。
“月饼,今天没措施带上你了,你照旧待在城里宁静些。”
平日里总是和他拌嘴的小女孩今天难得平静了,只是点了颔首,并未说话,男子伸脱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轻声开口:
“月饼,若是此战我赢了,我就带你走遍中原,吃遍好吃的。”
小女孩用力点颔首,使劲憋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些颤声的开口:“朴白眼,你可一定要在世回来啊,输赢没那么重要的。”
被称作朴白眼的男子看了一眼小女孩,露出一抹洒然的笑容,随即飞身下城,城墙之上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泪水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