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 血的都市
雾，或者说，蒸汽在这个都市似乎无处不在。在地下车站里弥漫开的蒸汽，像是阴天即将下雨时模糊的阴霾天空，街道上使得煤油灯明亮的光散开的带有水汽的空气。
诺德看着走在人群中的只眼只手的零云朝他走过来，不知道怎么的，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觉得零云身上那股与这座都市的雾气极为契合的气质，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消失了。于是他微笑着对零云说，“怎么样，觉得这都市？”
“还行吧。”零云摊手，他一只手臂做出这个行动在诺德看来有些奇怪，“到了一个地方总是要和当地的妹子接触才算是真正到了这里。否则，这些地名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单纯不知道的名字。”
诺德在野外狩猎，对于气味也极为敏感，嗅到了零云身上还残留着的贵族小姐常用的熏香的味道，知趣的没有开口。他心里想着，不行能这么短时间就勾通上了吧，应该不行能吧。
诺德在药剂店前停下。店肆门口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色药剂，难以见到的紫色，天蓝色和深褐色试剂盛放在巨大的鹅颈瓶里，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药店，而是不那么放心的炼金工房。
“怎么不去那里？”零云问，他指的是他第一次输血的医院，虽然他无法评判两者医术的优劣，想来有着手术台的地方，怎么也会比这种路边一间小店面要好。
“太贵了。”诺德摇头，走了进去。
零云在外面等了一会，就看着诺德拿着一个棕色小瓶走了出来，“将蚯蚓和橄榄油混淆，然后放在某种葡萄酒里煮沸获得的药剂。用来治疗淤青的好工具。就剩下一个工具要买了，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难道不是血疗更有效吗？”零云问。
“噢，血疗。”诺德发出夸张的一声召唤，就像是瘾君子单单只是听到词语发生联想就足以心驰神往一样，“血疗真是个好工具。神圣，有效，又那么让人着迷，简直想要陶醉在血中。”
诺德就像一个贪婪的银行家，“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年轻人，要是我照旧和你一样的年纪，一定会去实验血疗的。可我现在另有一家人要养，所以没措施把所有的钱花在血疗上。”
“适才那个药剂店不能进行血疗吗？”
“药剂店？哦，你是在说那个医院啊。”诺德一听到血，情绪就变得高昂起来，“那地方是没有血的，要血的话就只能到诊所去。外乡人，只有拥有血疗资格的地刚刚气被叫做诊所--伟大的尤瑟夫卡诊所，其他的地方只能叫做医院。”
零云觉得谬妄极了，原来在这个都市，诊所才是高级的，医院反而是低级的吗。“那要怎么才气有血疗资格呢？”
“噢，噢。外乡人，”诺德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再次这么说，“只有教会拥有血液的知识，只有他们才拥有圣血。所以卢秀的所有血液，所有血液制品，所有输血和放血工具，都是出自教会之手。伟大的血液教会啊，是他们为这座都市带来了光。”
他们穿过一条街道，经过一个转角，在这里，零云看到了许多倒在巷尾，喝的烂醉如泥，横七竖八的人。
“这些可怜虫！”诺德感伤道，语气中却并不是同情，厌恶而是羡慕。他基础没招呼零云，直接走进了酒吧。零云抬头，在酒吧匾额上看到了显眼的奇特扭曲摆放着的十字架。
诺德提着两瓶鸡尾酒出来了，污浊黄色的酒瓶让里面看起来并不像酒液，而是血浆一类的工具。看到零云看着它，诺德热切的说：“这是血鸡尾酒，每次喝下它，就让我想到第一次输血的感受。那真是...”
“血鸡尾酒？”零云重复到，“那这么说来，那些倒在小巷里的人也是喝这个喝多了。”
“是啊。”
零云从他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病态的痴狂，少言寡语的中年男子在陈述卢秀伟大的蒸汽机械时没有流露出半分骄傲，而在谈及卢秀的血液时却体现出了宗教般的虔诚狂热。
“血是什么呢？”他忍不住问道。
“血，”诺德流利的说到，这不像是一个恒久在荒原里混迹的不善言辞的恶魔猎人说出的话，而是蛊惑人心的邪教教主，或者是正在给做弥撒的教众洗礼的圣徒，说出了他的箴言。
“我们依血而生，为血而活，最终亦因血而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到见鬼的荒原里去吗？进入那鬼地方，任何牲畜马匹一到晚上就会发狂，就像是被怨灵附身了一样，变得力大无穷，吃素的马也会将人踹翻，啃食人肉。
你知道那里的野狗是怎么来的吗？就是以前卢秀的猎人带着的猎狗发了疯吃掉了他们的主人，游荡在那里。那地方另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工具，更恐怖的工具。我却要去面对那恶魔一样的怪物，去做一条烂命的恶魔猎人。”
零云异常冷静，“你这次去荒原，是你自己想去的吧。”
涛涛不停的诺德就像突然关上音量键一样，哑口无言。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向前走着。其实不难推测，零云第一次见到诺德是在那个能够进行血疗的诊所，凭据诺德身份来说，他应该是接受了雇佣才对。岂论是酬金照旧为了在完成荒原完成猎杀，有着教会配景的诊所都理应为他提供血制品才对。
“你是定期要去荒原搜索有没有死难者吧？”他问。
诺德点了颔首，“除此之外，有时候还会在间隙去荒原狩猎。野兽的尸体可以在教会卖上好价钱。”
零云看到了旁边的旅店，他们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诺德说，“过几天我要再去啜泣荒原一趟，所以明天要去杂货店里买点工具。你要是想去的话，明天早上就在这等我吧。”
“知道了。”零云说，然后目送着这位恶魔猎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