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易嘿嘿一笑,没有应声。
公孙腾感伤了几句,脸色也徐徐认真起来。
“陛下,这曲辕犁和堆肥的事情,便交给臣,臣计划在官田里试验一番,看看效果。”
“不外子正却是要借给臣几日,正好去指点指点........”
赵易心里清楚,纵然他说的再有理有据,这位治粟内史也不行能直接在全国规模之内推广,得先试验一番才行。
这是身为内史必须要有的严谨,哪怕他认为赵易的要领有效。
始天子虽然不会拒绝,立即颔首。
“子正,此事便麻烦你了。”
赵易连忙敬重道:“此乃臣之天职.........”
半个时辰后。
赵易回到府中。
叔姬给他打了热水,简朴的沐浴一番,便上床休息。
翌日。
院门响起一阵敲门声。
赵易在叔姬的伺候下,很快穿好衣服,打开门。
“公孙内史..........”赵易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粗犷的男人,认出这是昨晚的治粟内史公孙腾,便打了个招呼。
见到公孙腾的瞬间,叔姬脸色微微一变。
公孙腾笑眯眯的拍了拍赵易的肩膀。
“跟本吏走吧,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叔姬,然后嘿嘿一笑:“少年人就是会享受啊..........”
赵易:“.........”
尼玛,这家伙有些不正经啊。
他也懒得解释,跟叔姬打了个招呼,便和公孙腾上了马车。
驭者一甩鞭子,啪嗒一声。
马儿嘶鸣,拉着马车飞驰起来。
马车内。
赵易正襟危坐,这年头马车的车轱辘都是木制的。
若是在平坦的路面上还好,但若是经过坑洼的路面,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难受。
公孙腾乐呵呵道:“子正啊,你年纪轻轻,才气横溢,以后前途无量,美色虽然重要,万不行沉溺于此啊.........”
他虽然是将军身世,粗人一个,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否则如何能做到堂堂的治粟内史?
昨晚跟始天子告辞之后,他便很快去搜寻赵易的资料。
待到知道赵易是被始天子捡回来的时候,他心里震动起来。
始天子可不是轻易会带人回来!
此子果真是深受陛下器重!
有了这些想法,现在看待赵易的态度即是如子侄一般。
虽然,这里最重要的原因也是赵易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赵易有些无奈,“公孙内史,下吏年纪尚小,又如何会沉溺女色?”
公孙腾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然后意味深长道:
“你这隶妾身份特殊,子正可是要注意。”
赵易一怔,“公孙内史认识她?”
公孙腾淡然一笑,“她爹就是我抓的........”
赵易:“........”
难怪刚刚叔姬脸色都有些不太对。
...........
王宫。
胡亥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不时往门里看上几眼。
“进来........”祖龙的声音传来。
胡亥一喜,随即整了整衣服,走了进去。
“父皇.........”他一脸笑意看着正坐着检察竹简的嬴政。
嬴政身上盖了一件玄色的宽袖大袍,挺拔如松,冷峻的脸庞似乎带着无尽的威严之色,轮廓深刻,硬朗而又肃然。
嬴政瞧了胡亥一眼,“怎么了?”
胡亥恭顺重敬道:“儿臣是想念父皇,便过来看看.........”
嬴政脸色稍显柔和,“不是昨日才来过么?”
父皇的语气变化,胡亥虽然感受的到。
他连忙道:“儿臣想到以前时常伴于父皇左右,逗父皇开心,现在长大了,倒是来这里来的少了,念及此,心中便颇为内疚,所以今日又过来陪陪父皇.........”
听到儿子的话,嬴政淡淡一笑。
“有这份心意即可,已经大了,再像以前那般黏人,可是要被人笑话。”
胡亥嘿嘿一笑。
“儿臣孝顺父皇是应该的,儿臣倒要看看谁敢嚼舌头.........”
他凑到始天子身边,笑眯眯道:“父皇,儿臣最近又发现了一些新的菜样,不如今晚儿臣陪你用飧,那些菜样可真是美味,比宫里的厨子强多了........”
昨日赵易呆在祖龙这里一直到吃完晚饭才回去的消息,早上就传到他这里来了。
究竟,王宫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可是瞒不住的。
知道消息的他,马上有些吃味。
要知道他已经很少跟父皇呆在一起用饭,父皇也很少留他。
这赵易不外是一个贱民,何德何能?
一念及此,胡亥心里便妒火丛生。
虽然赵高告诉他不用将此人放在心上,但是胡亥照旧止不住的生出嫉恨。
嬴政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心里有些失望。
以前倒是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如何,现在不自觉的跟赵易一对比,便发现这儿子似乎颇为的纨绔,完全没有半点他的气魄。
嬴政心里叹了口气,小十九年纪比你还小,都知道为国尽责,你却是只知道吃喝玩乐。
都是朕的儿子,怎么差距这么大?!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他面无心情道:“你的作业做完了?整日就记挂着吃喝玩乐。”
胡亥还没意识到父皇已经不悦,仍然傻笑道:“父皇,作业早就做完了,儿臣最近又得了一只异兽,颇为有趣,不如等会儿臣让人将之送来,给父皇解解乏,嘿嘿,这异兽可是费了儿臣不少力气.........”
嬴政脸色一沉,心里火起。
他冷冷的横了胡亥一眼,斥责道:“身为大秦十八皇子,整日不学无术,贪玩无端,你看看子正,他年纪比你还小一些,却是能够为朕分忧,替朕解决难题,你什么时候能有子正几分心思,朕也就放心了........”
始天子这一顿训斥下来,直接把胡亥给整懵逼了。
怎么回事?
父皇怎么突然教训我了?
子正?赵易那小子.......
胡亥一个激灵,他不知道赵易给嬴政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心里清楚,这赵易在父皇的心里比自己更优秀啊。
一想到始天子的话,他便感受极为难听逆耳。
可恶!
这混账!
父皇竟然觉得我连一个贱民都比不上?
这家伙到底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胡亥心里怒火高炽,赵易找个名字险些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已经彻底把赵易恨上了。
胡亥拳头握得紧紧的,忍不住道:“父皇,区区一个贱民..........”
啪!
嬴政狠狠的一巴掌拍在胡亥的脸上。
腾腾腾。
胡亥连倒退数步,晕晕乎乎,脸蛋马上肿了起来。
他不行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
“父皇,你.........”
始天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闭嘴,身为大秦皇子,不省自身,反而是张口缄口鄙薄之词,岂是我大秦该有的风范?”
“你学的那些教人的原理全都忘了?”
“子正虽身世平凡,不外却是有超人一等的心性与才气,待人彬彬有礼,举止投足都有规则,遇事临危不乱,足智多谋.........”
“你虽然贵为皇子,却又有几分将国是放在心上?跟子正想必,你照旧差的远了。”
嬴政声音酷寒,目光中带着失望之色。
他原来只是觉得此子顽劣,准备用赵易做模范教导胡亥一番。
没想到胡亥居然骂赵易是贱民?!
这始天子怎么能忍?
原来因为当年的刺客事件,他对赵易即是心怀愧疚。
赵易恰似成了他的逆鳞一般!
公孙腾夸赞赵易,他便会觉得骄傲与兴奋。
而胡亥竟然辱骂他那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十九,若非是自己的儿子,始天子恐怕便不是一巴掌就了事了。
始天子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胡亥浇的透凉。
他隐藏在宽大袖口下的双手哆嗦起来。
赵易,又是赵易..........
胡亥眸中闪过怨恨之色,似乎这赵易一来,就抢夺走了父皇对他的偏爱!
以前的父皇可是从未打骂过他。
现在居然因为自己骂了赵易一句贱民,就如此斥责自己。
赵易.........
胡亥咬牙切齿的将赵易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咬牙跪倒在嬴政面前。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胡亥拜倒在地。
嬴政余怒未消,但是究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也是颇为痛爱的儿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刚刚他的话似乎简直是重了一些。
不外他对赵易的愧疚积贮的太深,胡亥又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始天子缄默沉静片刻,眼眸微阖,沉声道:“而已,起来吧.......”
“唯!”胡亥敬重的行了一礼,这才起身。
他心里对赵易恨意十足,此时对始天子却是半点也不敢露出真实的情绪。
嬴政淡淡的看着胡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与子正年龄相仿,子正却是优于你多许,你该好似乎他学学才是.........”
不管怎么说,胡亥和赵易都是他的儿子,他虽然希望胡亥能和赵易和气,且能够从赵易身上学到几分,也好过不学无术,跟纨绔一般。
胡亥脸色难看,心里将赵易骂了千百遍,此时也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儿臣知道了........”
嬴政摇了摇头,“回去好好反省,身为大秦皇子,可以无才,却不能无德........”
“唯。”胡亥敬重道。
他不敢多停留,连忙退了出去。
至于用飱?
他是不敢再提。
半个时辰后。
赵高走进胡亥的住处。
啪!
啪!
啪!
一连数声工具砸烂的声音,让赵高眉头紧紧皱起。
他挥手斥退两边的宦者,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到满地的碎片。
无数精美的漆器掉落在地,成了渣一样。
一个长相阴婺的少年正在恼怒的砸着工具。
赵高沉声道:“十八令郎,你在做什么?”
胡亥重重的将手中的工具狠狠砸下,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手。
“孤今日去见了父皇,结果.........”
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一字一顿道:“结果却是被父皇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赵高一愣,“令郎做了什么?”
在他印象中,始天子陛下似乎很少教训胡亥。
胡亥咬了咬牙,将自己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赵高听得眉头直皱。
待到胡亥说完,赵高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次那个荒唐的想法再次泛起在他的脑海中。
难道这少年还真是.......陛下的儿子?!
见到赵高缄默沉静,胡亥忍不住道:“老师,你说父皇是不是偏心?区区一个贱民而已,居然因此而打了我一巴掌!”
“而且父皇还让此人跟他一起用飧,连孤都没有这个待遇!”
胡亥的语气中充满了嫉妒。
在他看来,父皇一向是最痛爱他的。
即即是伯兄扶苏,也是不如他在父皇面前得宠。
今日却是因为骂了一个贱民就遭受了父皇的训斥,任他如何控制,也平复不了内心熊熊的嫉妒之火。
胡亥冷哼一声,“父皇对他好的都让我以为此子才是他的儿子!”
赵高徐徐道:“说不定,他还真是陛下的儿子.........”
什么?!
胡亥心里一震,有些不行思议的看向赵高。
“老师,你在说什么?那贱民..........”
若非赵高在他这里颇有威信,他恐怕就要破口痛骂了。
区区一个贱民又怎么会是天子之子?!
赵高沉吟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对这少年的态渡过于奇怪,纵然是长令郎扶苏,也是不行能有这样的待遇.........”
“而且这少年是陛下路上捡的,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未可知,此人之前的来历,我们一概不知..........”
“我探询过,听闻陛下是见到了那少年身上的一块玉珏,才决定将此人留下。”
“以今日陛下对他的态度,若真的是始天子陛下的儿子,我也不奇怪。”
嘶!
胡亥一阵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直冲天灵。
他还以为赵高只是胡乱推测,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一些疑点。
胡亥神色阴晴不定,他咬了咬牙,看向赵高。
“老师,这赵易如果真的是父皇的儿子,那皇位.........”
剩下的他没有继续说,但是赵高显然明白胡亥的意思。
他下意识的摩挲了自己平滑的下巴,徐徐道:“皇位向来立长不立幼,纵然陛下真的偏心赵易,也得过扶苏那一关........”
赵高狭长的眸子里露出阴冷的神色。
“此子泛起的倒一ㄇ时机,正好帮你挡了一些敌意。”
“长令郎扶苏纵然是不被始天子陛下欣赏,但是长幼的顺序在此,始天子陛下不行能掉臂忌这一点。”
“若真是始天子陛下偏心于赵易,那该跳出来阻挡的也是扶苏的势力,以及满朝的大臣,我们只需坐在一边看戏即可。”
“这........”胡亥愣住,他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赵高淡淡道:“十八令郎只要好好做好自己,让陛下知道你的孝心,剩下的,即是静观其变。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们未必不能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