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在保康门城门楼下站定，扶着城垛静静的望向城外。
这一幕总算是激励了一直好逸恶劳的宋朝官兵，无数禁军兵士惊奇的瞩目着官家的身影许久。
从一开始的好奇，到中间的惊诧，及至最后的震惊，所有人终于确定，官家要不避矢石同己等一群猥贱军兵共进退，同生死了！
一直在一旁焦急劝谏、阻拦的官员都被皇城司亲从官拦住。官家一战到底的态度无比坚决。
作为天子若要任意妄为，在封建王朝体制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赵桓改弦易辙。
见此，无数禁军兵士逐渐默然。平时被受国恩，当危急之际，坐视不救，岂臣子之义？
禁军中一名中层军官突然振臂一呼，大吼道：“国家危难，社稷紧急，难道禁军遮里就无一二忠君报国之人吗？”
“怀忠顾义，能效臣节，奋力为国之人！随我去搬运几套守城器械过来！”
随着一声高呼，有至少百余人高呼响应，气势高涨的向朱雀门偏向跑去，准备抬几套床弩、砲座过来。
看着这些意气高昂的禁军，赵桓面露欣慰。正是这些精忠报国的士卒，才是一个民族的脊梁，是一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或许他们如今势微，但只有汇聚越来越多的忠贞将士，才气组建一支有信念有军魂的军队。最终气壮山河，光照日月。
赵桓沉思间，吴革猛然带着数十名皇城司亲从官持盾拥簇到赵桓面前，大吼道：“官家，金人开始试炮了！”
随着吴革的一声大吼，正在忙碌禁军们露出绝望的神情。城墙上加装的砲座还未组装完成，金军已经开始发砲石了。
数十面盾牌严严实实的护卫在了赵桓面前，皇城司亲从官不愧为从全军挑选的悍勇之士，无论勇力、军纪照旧士气都非普通禁军能比。
哪怕明知道可能赴汤蹈火，这些人照旧牢牢撑着巨盾，站在了赵桓身前。
魁梧的身躯、坚实的重铠、厚重的盾牌，配合构筑了一道钢墙铁壁，血肉长城。
在这道钢铁防线构筑乐成之前，赵桓见到的最后一幕是遮天蔽日的流石。
这一刻，赵桓终于见识到了宋金之战的恐怖水平。
之前赵桓只听闻过箭雨遮天，从未想过，在冷武器时代居然能见到这种砲石蔽日的情形。
一时间，城墙上矢石雨坠，箭尤不行计，守御者无立足之地，惨叫声不停于耳。
赵桓清楚的看到，大量碎石激射到驾前旗下。皇城司亲从官们背负的巨盾上不时响起碎石撞击的轰鸣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亲从官降低的闷哼声。
负盾而立，是禁军们在外城守御战中从血与泪中总结出来的重要经验。用背抵着厚实的巨盾，能最洪流平缓解巨石的攻击力。
为此，外城四壁守御时，将士负盾而立，不寐达旦。加以天寒大雪，平地深数尺，冻栗堕指。
这也是赵桓最欣赏宋朝的一点，没有之一。欣赏水平甚至远在宋朝所谓的文明、富庶之上。
这个朝代总是勇于总结经验，斗胆革新创新。
《诗经·风雅·文王》言：“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诗经中盛赞的精神，可谓贯串大宋朝始终。
两宋历代天子、将相权要都市实验革新毛病，实验变法图强。
这是最切合穿越者心性的特质，也是最方便穿越者大展手脚的王朝。
在宋朝，穿越者若不进行政治体制革新，变法图强，整个国家天下都不允许。
虽然了，顽固派、阻挡派也从来不缺。
但总的来讲，就如诗经所言，在大宋，革新就是昭昭天命！
赵桓庆幸自己今日坚决决定留在保康门，其时若有一丝犹豫，如今保康门的局势就不行收拾了。金军攻城在即，宋军却依旧未从外壁失守导致的人心浮动、建制杂乱中恢复过来。
此时金军矢石如雨，城上守军完全陷入了被动，很有可能再次瓦解。
重重盾牌下，传来赵桓冷静坚决的声音：“肃静，皆回去各安其职。朕今日会一直站在这里督战，朕保证此战城墙之上，所有人共进退，同生死。绝不会有任何人有时机消极避战，退下城墙。”
“自朕以下，无论任何人都听从四壁指挥使调治。全军统一执法，死战到底！”
有官家如此坚决的话，全军上下马上一肃，知道不存在消极避战的可能了。究竟，官家曾经一个不落得正法了近千名溃兵。有这先例，今日金军不退，没有任何守御士卒可以在世走下城墙。
禁军逐渐平静之后，刘鞈沉稳雄烈的声音响起：“全军所有砲弩瞄准攻城金军，以杀伤金人为主！”
守御士卒重整军心，恢复建制还需要时间，太庞大的命令不适合当下。刘鞈精于军事，十分清楚，当前最重要的是统一执法，让军队万众一心。
果真刘鞈喊话事后，城墙上的士卒欢欣雀跃，砲弩瞄准攻城金军。没有详细约束目标，就意味着统帅下令后，各砲座可以自行发砲了。没有了高层胡乱干预干与，积极主动的宋军照旧能杀死金人，取得可观战果的。
忠诚的禁军将士们欢呼雷动，知道这一战至少能杀伤金军数百人。便不再焦急绝望，全身心的投入到组装守御器械当中。
而城下金军见到城墙上毫无反映，同样放肆大笑，趾高气昂。完颜设也马骄狂的笑着，说道：“宋人军中也有英雄好汉，但掌权的君臣却都是些软弱骨头。一直不放砲，怕是兵临城下了，又是膝盖发软，想着求和。”
其他人同样肆意大笑，宋军若是不归天子统辖，那是人如龙，马如虎，各个英雄好汉。
可一旦受到朝廷钳制，那作出多愚蠢的事情，金军都不会奇怪。
通过金军的反映，便可想而知，金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没将宋朝这次反抗放在心上。究竟从围城以来，战战和和已经重复过许多次。完颜设也马只当这是守军的心血来潮，城中主战派又占据了上风。
因而大吼道：“都给我把砲较准了，对着宋朝那软骨头天子！只要吓得他肝胆俱裂，临阵脱逃。守城宋人一定瓦解逃窜，今天就能杀入城内。”
一众金军欢呼雀跃，首轮试炮后，金军各处投石砲基本都对投石偏向有了或许的了解，纷纷调整方位，数百座投石机瞄准保康门城门楼。
双方都针对局面做好了各自的部署，随着金军阵中一声炮响，赵桓穿越以来的首次战事正式打响。
城下金军砲弩齐发，矢石蔽日。赵桓在层层呵护下都感受光线一暗，似乎有黑云压城。
随即惨烈的撞击声响起，城墙轰鸣，碎石乱飞。一名持盾护卫的皇城司亲从官闷哼一声，口吐大量鲜血，夹杂着破碎的肝脏，身体重重的瘫倒在地，就死在赵桓面前。
死去的士卒，背后援牌已经彻底破碎，厚重的铁甲也已经变形。
这惨烈的一幕，让赵桓瞬间寒毛竖起，双拳紧握，压制住了自己惊叫的欲望。
此时正需要自己稳定军心，任何惊慌失措都市动摇守军士气。
赵桓尽力忍耐内心不适时，层层防护外，传来了吴革兴奋的吼声。
“将士们，见到了吗？金军砲石或为碑石、或为石磨，或为墓中羊虎石，巨细纷歧，完全无法统一射程。数百砲座齐射，命中者寥寥无几！”
随即城墙上欢呼雷动，无数禁军将士兴奋的大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金军今日的攻城体现简直大失水准。
往日血战一日，宋军要死伤数百人。但今天金军一轮炮击下来，城墙各处险些没有人伤亡。主要伤亡都在官家四周。
金军的大部门砲石都命中了保康门前，工具两侧的禁女羽士观和德安公庙。
就连那些一直麻木的禁军士卒也士气大振，兴奋的大吼道：“道祖显灵了，以神力将金军的砲石都汇聚到了道观。”
“真是神灵庇佑啊，道祖要呵护我等打赢这一仗！”
“一定是道祖显圣了，否则金军砲石怎么大部门都飞进道观里？”
听着种种欢呼声，盾牌下的赵桓都目瞪口呆。另有这种神迹发生？难道真的是道祖显圣？
赵宋天子都信道，甚至徽宗还被尊为道君天子。不会真的是虔诚感动了道祖，所以道祖令自己穿越，并呵护自己守住东京吧？
封建军队，若相信自己如有神助，军心会获得极大振奋。
尤其金军第二轮炮击后，城墙上照旧死伤寥寥无几，绝大部门砲石都汇聚在了城门楼四周。
守御将士终于确信，道祖简直在通过城门前的禁女羽士观和德安公庙在呵护城墙上守军。三军一时间，士气如虹。
只有在城门楼四周的赵桓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道祖是不是对自己这个唯物主义战士有什么意见?
砲石怎么全奔着自己来了，整座城墙随处都是士卒的欢呼声，惨叫声寥寥无几。但就在自己眼前，已经有三名精锐亲从官赴汤蹈火，惨死于自己面前。
宋军的巨盾重铠只能盖住十几斤级此外碎石，百斤以上的巨石砸过来，瞬间就是赴汤蹈火，基础防御不住。
但令赵桓欣慰的是，有这种效果就已经足够。禁军将士们负盾防御，主要目的就是盖住这些更密集的小型投石。真正的巨石，数量并不多，而且因为金军无法统一砲石尺度，所以命中率极差。城门楼屋檐被投石砸的乱石纷飞，但直接命中城门楼下守军的巨石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