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九年,平阳尚且还被冰雪笼罩,黎民多窝在家中过冬。
慕容冲的贵寓却是流水的令郎、座无虚席,大有提前苏醒的迹象。
“你们可听说,这苏夫人的姐姐,已经二十又三了。”
“可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而且听说,苏夫人备下了极丰盛的妆奁。”
……
锦行躲在后堂,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八,原来这男子之间,也爱说是非。你看这哪个令郎好一些?”
慕容冲只看了一眼,淡淡道:“歪瓜裂枣。”
“是是是。”
锦行说着,笑了一笑:“自然比不上良人。但是短中取长,仔细挑挑,总有过的去的。”
慕容冲转过身要走:“那就让她,自己挑。”
可冷宴是个不相助的,三催四请也不出来,锦行便命人将这些令郎画了下来,带着一摞画像来了冷宴房中。
一幅幅展开摆在她眼睛底下。
“这个刘令郎,如何?”
“太胖。”
“王令郎呢?”
“太瘦。”
“高令郎?”
“太老。”
“秦令郎?”
“太小。”
“那这个段令郎,不胖不瘦,不老不少,风华正茂,我看正好。”
“太过普通,没有特点。”
“……”
半晌,锦行抬起眼睛:“其实,你也不能以貌取人。”
冷宴冷冷瞟她一眼:“你不就是。”
锦行气急松弛:“谁说的,我是透过了外表看到了本质。我眼光可好着呢。”
她微微一顿,拍了拍桌子:“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冷宴看着锦行:“其实,我不想嫁人。”
“难道,你想做个老女人?”
锦行说着,轻轻叹道:“原本,倒也不是不行以,做个富有的老女人也是很不错的事。可是时局动荡,你若一直随着我,难免颠沛流离。”
冷宴微微一笑:“心之所向。”
锦行怔了怔,突然跳了起来:“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冷宴:“……”
慕容冲回房的时候,便见锦行蹲在院子里,点了一堆火,将那些丹青一股脑扔进去。
锦行抬起头:“小八,做媒,真的好难啊。”
慕容冲有些无奈:“夫人为自己做的媒,可不是挺乐成的。”
“良人这是,变着法在夸自己吗?”
锦行说着,拍了拍手,眉开眼笑:“其实,我就希望宴姐姐能嫁个牢固人家,不求功名,但求顺遂。”
慕容冲静静看着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此,这闹哄哄的择婿开场没多久,便在冷清清中落了幕。
冷宴又在贵寓清净了个把月,每日修剪花卉、念书习字,闲来听锦行讲几桩有趣的事,她也觉得极好。
这日,锦行却说要带她去茶室听说书。
“啪。”
她们落座的时候,正听说书先生拍了拍惊堂木,扶着长长的髯毛。
“列位可知,这近来,发生了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
“请先生快说。”底下听客哄叫。
“数月前,这秦王苻坚亲率雄师,从长安南下伐晋。此战啊,东晋大获全胜。”
“怎么可能,秦王可是率军百万啊,怎可能以少胜多!”
“那便听我细细讲来。这东晋丞相谢安啊,命其弟谢石为都督,其侄谢玄为先锋,率了区区八万北府兵北上抗敌。秦王先锋军已攻占寿阳,晋五千驰援水军只好退守硖石,欲与北府兵汇合,秦军自然不能叫他们连结,便率军驻守洛涧河旁,截断淮河,阻绝了晋水军退路。”
“秦王将雄师留于项城,先行率了骑兵八千赶往寿阳。一到寿阳,便派那襄阳降将朱序前往晋营劝降,可没承想这朱序身在曹营心在汉,反倒向谢石提供了秦军军情。谢石便欲转守为攻,两军于洛涧边上列阵迎战,可晋军早已分兵一部绕到秦军阵后,前后夹击,秦军惊慌失措,一时半刻啊,土崩瓦解,争先恐后横渡淮河逃命去了。”、
“晋军大捷,鼓舞士气,水陆并进,与寿阳秦军隔岸相望,这秦王看着那远处的八公山,竟是草木皆兵……”
“哈哈哈。”
人群中突然有一娇俏的女声笑了起来,她带着面纱,瞧不清模样。自是锦行,她笑了一阵,恰到利益地收住了,挑了挑柳眉:“先生说,这草木,如何能成兵?”
说书先生思忖了半日,竟也答不上话,作揖道:“请女人见教。”
锦行一本正经的模样:“那自然,是这秦王眼神欠好。”
“……”
黎民哄笑。
“啪。”
说书先生又拍了拍惊堂木,继续道:“今后,秦晋两军坚持于淝水两岸。两两对望,一动不动,耗时间。谢石便向秦王提出让秦军退却一些,好让他渡过河得以交战,秦王掉臂众将劝阻,觉得可以等他们渡到中途伺机而动,竟应允了。”
“没承想,这秦军后移之时,这秦军后方朱序等人大叫,前线败了,前线败了。秦军阵脚大乱,晋军一鼓作气,全力出击,大北秦军。不仅斩获了阳平公,那箭还射伤了秦王。一时土崩瓦解,秦王率兵逃回北方,回到国都,这百万雄师,竟失了十之七八。各人说说,可不行惜,可不行惜?”
锦行又笑道:“这说明啊,秦王除了眼神欠好,这耳力也很一般呢。”
“……”
静了半晌,黎民又是一阵哄笑。
“啪。”
又是一记惊堂木。
说书先生着实也是气笑了,抚了抚髯毛,继续道:“这事后啊,那鲜卑慕容垂攻打了邺城,建设后燕;慕容泓于华阴起兵,自立济北王,秦王派苻叡镇压,战败,羌族姚苌惧罪,逃奔渭北,所幸也自立为王。可不是一朝落败八方忧,山雨欲来风满楼吗?”
……
锦行看着隐隐有些不安的冷宴:“宴姐姐,我带你换个地方,可好?”
冷宴抬起眼睛:“女人去哪,我就去哪。”
锦行微微一笑:“收拾一下,今夜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