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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素春辞

第一章 玉魂1

锦素春辞 止戈占月 3050 2022-02-26 12:30:00

  【碧落黄泉,落尽千愁。】

  锦行在药庐住的第十日,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的伤已大好,只需定时服药,可以自由来去了。虽然可能更开心的是姬商。

  坏消息是,韩延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书信。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伙食质量要大幅度下降。

  这些时日,锦行却变着法地躲慕容冲。

  可他总是能一击即准地找到她,然后端着一碗新鲜出炉的苦药,看她喝下去。

  他说:“强身健体。”

  姬商除了给锦行煎药,也没闲着,整日在捣鼓些药剂,说是要能让人忘记前尘,琢磨了一个多月,总算是配出来了,拿山下县衙的死囚试了药,很乐成令其忘了所犯之罪,莫名其妙被斩了头。于是取了名字,百日醉。

  姬商又翘首期盼了几日,慕容冲和锦行却没有任何动身的准备。

  这日锦行服了药睡下了,姬商找着时机开了口:“这药也做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慕容冲淡淡道:“不急,等一小我私家。”

  你不急我急。姬商敢怒不敢言,笑了一笑:“苏锦行可不知道她的身子一旦有身,非死即伤吧?”

  慕容冲抬起了眼睛:“姬商女人,言多必失、祸发齿牙。”

  这日,独山下来了一对伉俪,领了好些官兵,声势赫赫朝着山上来了。

  这对伉俪坐在马车中,中间隔着两个空,那女子一颦一笑雍容华贵,对这男子却有些谄媚,那男子眉眼间皆是疏离,恰似并不想搭理她。

  马车停在了药庐门口,药庐的大门却紧紧闭着。

  领头的官兵上前扣门,高声喊道:“公主请见先生,为驸马医治。”

  纷歧会儿,门徐徐开了,出来了一个美貌女子,泛绿的眼眸中含着淡淡冷意:“先生不在,明日再来吧。”

  说完,这美貌女子便进去,不再理会了。

  锦行病已大好,笑盈盈地看着姬商:“姬商、女人可真会摆谱呢。”

  姬商徐徐喝着盏茶:“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而不见,他们有求于我,我自然是要吊一吊他们的胃口。”

  如此三日,那驸马倒是沉静如水,可公主是沉不住气了,就要命人破门而入,紧闭的门突然大开,那美貌女子出来不卑不亢道:“进来吧。”

  驸马恰似是有腿疾,下马车的时候并倒霉索,公主想要搀扶,他却绝不犹疑地抽出了被她扯住的袖子,眉头微蹙,一步一步、极慢地走进了药庐。

  公主有些愠怒,但终究照旧跟了进去。

  内堂之中,端坐着个难辨牝牡的女人,说是女人,星眉朗目间却透着几分英气,举手投足皆像是男子,可那凹凸有致的身躯,无疑又是个女子。这女人拿着杯盖慢慢撇着浮沫,有意无意瞟着驸马的腿:“公主同驸马来见我,可是为了治这腿?”

  “你就是姬商先生?怎么是个女人?”公主回得很快。

  “公主!”驸马摆袖斥道,又对姬商颔首:“请先生见谅。”

  姬商最恨被提及性别,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颤:“我自然,是大人大量的。”她稍稍一顿,眼中泛起了抹自得的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要我治驸马的腿疾,也很简朴。公主殿下,我有一颗七色堇的种子,它哪一天开了花,我就哪一天为驸马医治。”

  公主骄纵惯了,挑眉:“你就不怕,我踏平你这独山药庐?”

  姬商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半晌,娇娆一笑:“公主殿下,我也不是平白无故让你种这七色堇的。公主殿下可听说,七色堇中有花神,谁令其开花,就能允诺她的一个心愿?”

  公主看了一眼驸马,有些欣喜:“真的吗?”

  姬商很慎重所在头:“虽然,是真的。”

  驸马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没有言语。

  他们走后,锦行从后堂走了出来:“姬商女人的假话可真是信手拈来呢。”

  姬商憋着笑:“相互、相互。”

  这公主同驸马,也就计划在药庐里住下来,公主是先帝司马昱的女儿,虽然他做天子只做了几个月,好歹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到底是个公主,自然得有些特权,大至择夫婿,小到选寝卧。

  她看上的,就不能轻易让出去。

  可这药庐中最好的一间房,除了姬商主卧,即是锦行的住所。

  锦行正剥了橘子,一瓣一瓣塞进嘴里:“小八,你此次,不只去了邺城吧?”

  慕容冲眉宇间有些冷意:“当年为母后医治之人,正是姬商。母后中的蛊,乃是同心蛊,中蛊之人并无异样,可与之交合,毒性日积月累,无法根除。”

  锦行将最后一瓣扔进了喉咙,跳到慕容冲怀里:“小八,你说说,这慕容垂,究竟喜不喜欢你的母后呢?”

  “吱呀。”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公主身边的侍女推开了,两两对视,皆是一愣。半晌,公主嗤笑:“青天白日,真是有伤风化。”

  锦行倒是很坦然地仍旧坐在慕容冲腿上:“公主或许不会知道,这是内室情趣。”

  公主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驸马,气得说不出话来。

  锦行站了起来立在桌前,轻笑作声:“说起来,我们同公主也是很有缘分的,一年多前,公主的驸马还姓桓的时候,我见过大司马一面,还替他送了终呢。”

  公主眉眼有些哆嗦,那侍女喝道:“斗胆,妄议一国公主,杀头的死罪。”

  慕容冲挑眉:“哦?”

  锦行淡淡一笑:“公主不是付托官兵,驻扎在半里外坡前了么。我的良人剑术是极好的,公主殿下的命令怕是还没出口,也就永远出不了口了。”她微微一顿,又看向驸马:“公主死了,驸马就自由了。王子敬王大人兴许也会谢谢我吧。”

  公主是个绣花枕头,也不知在怕些什么,折腾了半天,照旧老老实实捡了剩下的两间。

  司马道福住一间,王子敬住另一间。

  起初几天,那颗七色堇的种子,司马道福也是很悉心照料的,每天为它浇水、嗮太阳,可不外五日,便没了耐心,将它扔到了一旁。

  住的时日久了,姬商发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公主娇生惯养,每日还得花时间花精力伺候她,但是自己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七色堇眼看是没戏了,他赶忙找了借口,说心疾发了需要闭关休养,本着菩萨心肠总要将当下的客人诊治好才行。

  这时才真正瞧见了王子敬的腿伤,原本应当只是极小的一处,寻常医生也是能够医护的,可不知为何并未就医,日头久了,竟蜿蜿蜒蜒蔓延开来,扩散至了下半肢的全部,没有一处好肉。

  姬商看罢,不由一惊,微微摇了摇头:“驸马这伤,若要根治,须得将腐肉全部割除,驸马可能忍受?”

  王子敬闭了闭眼,半晌,作揖道:“请先生医治。”

  这腐肉已烂到了里头,王子敬服了汤药,迷迷糊糊,也就任由姬商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除了腐肉,有好几处竟是深可见骨,多数照旧疼的,他的拳头攥的很紧,竟徐徐从掌心留下了一道血丝。

  整整一个时辰,姬商才长长呼了一口气,起了身,那床单已被鲜血浸透了。

  一抹黑影避开了半里外的官兵,灵敏地跳进了药庐的院中。

  慕容冲手中的杯盏一滞:“有人来了,不外,应当是驸马的故人。”

  锦行忙稍稍开了些窗,透过窗缝望去,那抹黑影果真闪身进了半掩的房门之中。

  姬商正在为王子敬上生肌妙药,忽而冷光一闪,她回过头,一柄长剑剑锋就指在她鼻尖前一寸,姬商连忙向后躲了一躲:“这位女人,我们无冤无仇,可不能殃及池鱼。”

  这女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眉眼,她那秀致的眉微微挑起:“那你便让开,我自然不会伤你。”

  姬商一动不动:“这个嘛,我也不能让你伤了驸马万一。他在这里死了,不仅有损我英名,另有碍我的性命。”

  “砰。”

  房门蓦地被重重推开了,司马道福站在门口:“斗胆,什么人!”

  这女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隐在面纱后的唇角微微勾起:“和驸马过得可还好,公主?”

  这双眼睛总觉得有些陌生,可那眸中的恨意,司马道福是很熟悉的。她一怔,有些花容失色:“是你?你没有死。”

  “简简。”

  昏厥中的王子敬朦朦胧胧念了一句,这女人握着剑的手有些哆嗦,半晌,抬眸看着司马道福:“公主这样恋慕驸马,想来,为了他死,也是无憾吧。”

  话音未落,还没瞧清行动,一枚长钉便直直射向司马道福。

  “慕容冲。”

  姬商暗道欠好,慌忙喊道。

  险些是同时,一柄小刃极快地掠过司马道福的耳畔,截住了长钉,长钉颤颤巍巍掉了下去,这小刃却只是稍稍转了偏向,竟穿透了那女人的左胸。

  慕容冲站在廊下,挑眉:“你这长钉,是出自谁手?”

  那女人没有答话,飞身上了瓦。

  官兵总算姗姗来迟,一时三刻涌进了院中,却只看见了那女人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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