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氏之死
一阵风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清冽。
顾衡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眼见为实嘛，若是到了京师，你父亲不要你，你就报官，怙恃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顾衡只是随便说说，小豆子却把这话给记到了心里。
顾衡继续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开口说：“我父亲叫陈世美。”
顾衡听到这话马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陈世美，这个名字倒还真的让人觉得有些畏惧……
小豆子打了打哈欠，看起来是困得不得了，小孩子就是这般，心里头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就能安放心心地去睡觉。
“你是不是困了，我带你船舱里睡觉吧，外面这么冷。”
顾衡拉起来小豆子肉乎乎的手，回到了船舱。
此时陈氏也上完茅房回来，三人一起回了船舱。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最下面的船舱，要走挺长的路，两边都是睡觉打呼的苦力和下等人，味道和声音一言难尽。
等他们终于走到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船舱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顾衡马上睁大了眼睛，毫无预防的尖叫作声。
许是她的消息吵醒了，许多人走出来骂骂咧咧。
不知那小我私家点着了一根蜡烛，照亮了躺在床上，脖子上满是鲜血的杜氏。
杜氏的血流了一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即是死不瞑目，手里拿着一些散碎的苗银，装工具的布包也散开了，想必是被人谋财害命了，小豆子看到这副场景，马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下等船舱发生了命案，自然没有几多人能睡着，船老大带着一帮子船上的打手进来，先是把尸体给抬了出去。
船老大看着满脸惊恐的顾衡，不耐烦地问道：“你同这妇人什么关系？她可结过什么对头？”
顾衡摇头，她怎么知道。
“她是上京寻夫的云南人，我们今日在认识。”
船老大仔细看了看，马上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带这个小拖油瓶的，真是可怜，在这三不管的地界，即是死了，官府也不会管，直接扔到江里头，或者明日你们上岸找个地方埋了。”
现在陈氏看向顾衡说道：“她怎就死了？这个上个茅房的功夫，人怎么就死了……”
船老大的打手中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其中一人说道：“这女人脖子上的伤口，若不是三五年的练家子，那可做不到这么漂亮，她应当是冒犯江湖上的人了。”
小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闹了泰半夜，杜氏的尸体被抬到了甲板上，三人还得在这死了人的船舱里睡一晚上。
这即是穷人，即是周围死了人，即是碗里洒了老鼠屎，也得捏着鼻子睡下去、吃下去。
小豆子哭的人昏了已往。
顾衡原先还慰藉，可是越到后面，便越没话说。
陈氏对着顾衡说道：“你说那杜氏看着柔柔弱弱，也不像是冒犯什么人了呀。”
顾衡开口说道：“咱们和这母子俩只算是萍水相逢，如何知道他们的底细，娘，明日咱们该如何，小豆子该如何安置，杜氏的尸首又当如何安置？”
陈氏不说话，只看着昏已往的小豆子，如今这孩子在世上举目无亲，若是把他丢下来，肯定就是一死。
可是她又仔细想了想，自己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再带上一个拖油瓶。
陈氏越想越急躁，她从床上坐起来，爬到杜氏的床铺。
床上已经满是鲜血，杜氏的包裹被小豆子枕在身下，陈氏伸手正要拿，小豆子却突然醒来，恶狠狠地看着陈氏。
“这是我娘给我的工具！”
小豆子的眼睛一片血红，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陈氏有些欠美意思，她开口说道：“我就是帮你看看你娘给你留了几多钱，明日我们将你送上岸，找个地方给你娘安葬了，顺带帮你寻个好去处。”
小豆子低着头，眼泪直掉。
他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把碎银子，哭着说：“婶婶，我求求你们，带我去京师吧，我有爹，我不想当一个孤儿，这些钱都给你们。”
陈氏接过包裹，这包裹上另有杜氏的血。
她看了看。
“这没有几多啊，真不够，从这里到京师，用饭路费真的不够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爹在哪里啊。”
小豆子依旧在恳求陈氏。
顾衡开口说道：“小豆子，我们也没有措施的。”
小豆子继续恳求道：“我爹是秀才，他很厉害的，你们要是帮我找到爹爹，爹爹肯定会谢谢你们的。”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小豆子，你娘可能是冒犯了什么人，我们得给你找个宁静的地方，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爹爹的。”
顾衡知道自己在骗小孩，她有些欠美意思。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马上缄默沉静了，他抱着杜氏的包裹，静静地躺在那片尚存血迹的床铺。
陈氏和顾衡两人均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到了一个码头，船只要此处修整一日，陈氏和顾衡便借来船老大的小推车将尸体推到了船下。
顾衡原来想问船老概略杜氏的船费，人都死了，船费得退吧，可那船老大却耍赖不给退。
此处是一个很是富贵的口岸都市，他们下船的地方很是富贵，随处是卖糖果吃食的摊子，陈氏逗小豆子要给他买好吃的，可是小豆子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愿说。
顾衡推着小推车，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究竟这车上的尸体都有些发臭了。
陈氏在一旁说道：“咱们这些普通老黎民，在外行走，总归是要小心，杜氏也不知道冒犯了什么人，谋财害命的人居然盯上了她，着实可怕。”
顾衡马上眉头一皱。
“江湖上的人，那是什么人？”
陈氏继续道：“即是在这运河两岸行走谋生的三教九流之辈，据说有不少都有武艺傍身，惯常使些阴损的杀招，横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顾衡听到这话马上有些担忧。
顾衡对着小豆子问道：“你娘冒犯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小豆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顾衡心有不忍，看到一边有卖糖葫芦的，便咬着牙花了三文钱买来一串，递给小豆子。
“糖葫芦，要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