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就算是李维心理已经有所准备,也依旧对这种结果感受到了深深的极重感。
那个前一刻还在想着要掩护孩子的母亲,却被自己羽翼下的孩子杀死了。
这比任何其他形式的杀戮都令人难以接受,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这证明一件事。
已经堕落的污染者,已经不再具备人类的情感了。
更准确的说,在他的身体发生变异的那一瞬间,就自动脱离了人类的领域,成为了另一种以杀戮作为天赋的残忍存在。
我们也不能再用对人类的评判尺度,去评判这样一个异类。
“所有人听令,准备作战。
将无关人员全部清到200米以外,不允许任何一名普通民众靠近这片区域。”
一旁的和歌子已经重新恢复了酷寒的心情,开始指挥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警员们。
围观的人群在看到女人的死状之后,才抱着或惊奇或恐惧的心理徐徐向外移动。
而就在这时,人群的外围急遽赶来了另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肚子稍稍有些发福,长相有种属于庄稼人的质朴。
他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向着警戒线的方憧憬里挤,终于凑到了近前。
看见他,那名之前恭维和歌子的警员似乎认识,想要上前将他拦住:
“马修,别往里走了,所有人都要退却。”
“警官,我知道我知道,就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行。”那名叫马修的男人悄悄将一根香烟塞到男警员的手中,冲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那名警员不动神色地将香烟揣进口袋,这才严肃地冲他挥了挥手:
“只有一分钟。”
“好嘞,您放心,我就看一眼就出来!”
马修再度表达了谢谢,这才绕过了警员,探头向圈里看去。
当他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和现在正在冲着圈外嘶吼的男孩,他下意识喊了一句男孩的名字:
“伊恩,是伊恩吗?”
男孩身形一顿,有些迷惑地转过头来,看向了站在警戒线外的马修。
“爸……爸?”
当他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了里面无数只转动的眼睛。
马修马上吓得退后了一步,但他很快又停住脚步,仔细辨认着面前这小我私家。
“伊恩!真的是你!”马修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大叫作声。
而他这一叫,也令在场的所有人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正是这场污染者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他的妻子和儿子,一个成为了牺牲品,而另一个已经堕落成了污染者。
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和歌子都不由皱了皱眉。
李维注视着那个名叫马修的男人,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不停变化。
先是震惊,是不敢置信。
紧接着,这种震惊迅速酿成了痛苦与伤心。
然而,这种伤心的情绪并没有能够连续多久,他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翘。
他的嘴角拉扯着,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原本有些污浊的双眼,在现在变得格外清亮而有神。
终于,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挣脱了这两个累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一直连续着,直到他的肺部传来了空响,才终于勉强停息了下来。
但脸上的喜悦却似乎意犹未尽。
他最后转头看了眼那对母子,神色中流露出一点点可惜与遗憾:
“啧,只可惜少了那两个累赘每天10联邦币的进项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如同所有前来看热闹的人一样,迈着悠闲的法式,徐徐向困绕圈以外走去。
这一幕给李维的内心造成了攻击。
在他接受过的教育里,这种行为是如此的谬妄。
但放在眼前这个死亡就像屡见不鲜一样平常的贫民窟里,这似乎又变得可以理解。
这时,他作为一名增补队员,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使命。
“来吧,上去测试一下这个污染者的模因路径。这是须要的流程。”
和歌子向他递来一副墨镜。
李维伸手接过,戴在了眼睛上。
视野里,泛起了一行提示:
「污染性能测试将在3秒钟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然而,这串文字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最后酿成了另一串文字:
「接待使用看门狗法式,检测到当前存在可供模拟的素材,是否进入模拟?Y/N」
李维看着那串文字,不由一愣。
这副墨镜居然也可以作为连接看门狗的媒介吗?
这时,他发现周围异常的平静。
在他的前方,那个污染者的身体刚刚转过了一半,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立在原地。
而其他人,包罗和歌子在内,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保持着前一刻的状态。
一切都静止了。
……
就在李维和和歌子忙着搪塞那名污染者的时候。
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身影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中是一个摄像头的监控画面,画面中央是一对母子。
母亲已经死了,而儿子还在世。
而现在,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正越过警戒线,脚步谨慎而小心地向圆圈中站着的男孩走去。
这时,神秘人喝了一口咖啡,视线在那名戴墨镜的年轻人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勾。
他不再关注监控画面中接下去即将发生的一切,而是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条记本,纪录下一串文字:
「爱葛莎,21岁,歌手,成名曲为《夜莺》,全网粉丝数200万。
外貌上是一名甜美玉女,实际上早已有一名大她五岁的男友保罗·加西亚。
于新历2397年5月26日被划分存放于A扇区6环、B扇区11环、C扇区9环、D扇区7环,以及E扇区12环。」
写完这段文字,神秘人合上了条记放回桌上。又从旁边摆放的一摞杂志中抽出一本,随意翻看起来。
这时,一阵风吹来,窗台上悬挂着的一串日式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而在那风铃的下方,放置着一个彩色的玻璃花瓶。
花瓶中,一枝紫色的薰衣草正沐浴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