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石板铺就的山阶，苏湛、夏煜随着那僧人徐行，脚下石板不平处时常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两旁的竹林高耸入云，也是随风沙沙作响。
“敢问大师法号？”再许久的缄默沉静后，夏煜开了口。
在前面的僧人稍稍侧脸，道：“贫僧法号寂天。”说完，又徐徐走了两步，问道：“两位施主从那边而来？”
苏湛听到那僧人的法号，竟隐隐觉得有些出乎寻常的霸气，还未及深思，又听到僧人问他俩的来历，刚想张口，夏煜却抢先一步答道：“山－西。”
那寂天微微点了颔首，似乎对他们的来历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上，然后又漫不经心问道：“施主在哪里中的蛊毒？”
此言一出，苏湛和夏煜都是一怔，苏湛心中更是惆怅，夏煜的毒已经这样深了么？初次晤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夏煜回道：“就在山－西，冒犯了小人。”
寂天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却没有再继续言语，几人缄默沉静着走到了寺庙前。
寺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修建朴素典雅，只是香火不旺，有些寥寂。庙上的白羊寺三个字也似乎蒙了许多灰尘，显得有几分破败。
“这里外乡来的施主很少。”寂天解释了一句，也不知因为什么。
苏湛和夏煜随着寂天进了院子，在院子中里了一会，环视四周，角落处另有几个小僧人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似乎他们是怪物一般。
寂天走到庙前，和一个像是住持的年长的人低语了两句，那老僧人似乎皱了皱眉，反驳了几句什么，最终照旧舒展了眉宇，走了过来，对苏湛和夏煜道：“老衲让蓝，本院住持，天色不早，让寂天带着二位施主去歇息吧。”
苏湛总觉得那住持脸上的笑容有些拘谨，不知道是不是不接待外乡人的缘故，那寂天倒是个热情的，把他俩的马匹安置好，又引着他们去了住处。
可惜寺庙太小，苏湛又是女扮男装，只有一间屋供他俩留宿。
到了屋里的时候，外面的夜雾已经浓了起来，加之天色徐徐昏暗下来，屋内不得不掌灯了，狭小的屋内马上显得格外局促起来。
寂天让两人安置下，道：“贫僧去准备些斋菜。”
苏湛谢谢道：“辛苦大师了，如此劳烦，实在对不住。”
寂天浅笑摆手，漫步而走。
苏湛和夏煜立在屋里，这屋子看起来不是香客的屋子，如此想来，应该是寂天那僧人自己住的房间，让给他俩而已。
屋内格外朴素简朴，周遭的装饰只有在墙上的一副墨宝，写的是：尘心消尽无孝子，不受人间物色侵。落款写的是让蓝，应该是那个住持送给这个小僧人的。
苏湛看这墨迹的时候，夏煜早已在一角处席地而坐，闭着眸子休憩，纵使他尽力掩饰自己的疲倦，可是从他不均匀的呼吸和难看的面色来看，这一路，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致了，为了不让苏湛担忧，他没有说而已。
“我出去看看，那僧人准备什么吃的，看看要不要捐些香油钱。”苏湛顾左右而言他，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别走。”夏煜闭着眸子，似乎用了很鼎力大举气，可是说出的话却很轻。
苏湛微愣，回首望去，灯影幢幢中，夏煜的脸色显得灰黄黯淡，他的长睫覆在带着病态的脸上，眉头微锁，薄唇轻抿，似乎是在压抑什么痛苦。
遥想当年，在去吴中路边，那树下他假寐时候偷看他时，他如东风如明月的脸庞，如今竟判若两人。
苏湛一时心酸，照旧开门道：“我去去便回。”拉开了门，外面夜间带着泥土气息的清风扑面，才觉得适才的一时胸闷变得能呼吸起来。
其实她哪里知道厨房在哪，只是刚刚屋里太压抑了，觉得心似乎沉到了万丈渊地，捞都捞不起来，这出了门，她随处走了走，也不见半个僧人的影子，夜里的寺庙显得有些阴冷，和着不远处竹林的沙沙风响，以及远山里不知什么禽兽在夜里发出的怪异叫声，这周遭倒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明明是艳阳日子的夜里，苏湛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苏湛心想，照旧不瞎转悠了，回屋吧，可一转身，猛然看到一张青脸！
“啊！”苏湛不觉发声。
那青脸却开口道：“施主，夜里常有野兽出没，不要在外。”
苏湛稳了稳神，仔细一看，那月影下照的青脸，却是那个叫让蓝的住持，这时离得很近，虽光线不明，倒突然间觉得他没有白昼看得那般苍老了。
“哦，刚刚寂天说是去给我等准备斋饭，我这觉得太过劳烦，正想去资助，如此讨扰，我等心里真是过不去。”
那让蓝脸上没什么心情，道：“照旧请施主回屋吧。”
苏湛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住持太过吓人，按理说，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惧，无事莫寻，是非莫辨。住持人达此三事，不被外物所惑。可是这个住持，却显得有些太多管闲事了一点。不外，寄人篱下，那还能挑主人的毛病，此时苏湛也赶忙揖了礼，回到屋里。
刚进了门，还未来得及和夏煜说说这夜晚庙里的怪异，门又开了，是寂天已经端着食盘送斋饭来了。
“劳烦大师了，”苏湛道，“我们明日想去山里，不知道大师方便指点一下门路么？我这兄弟中了蛊毒，大师也已经慧眼看了出来，我们想找人解蛊，不知大师知不知道，谁人能解？”
寂天望了望夏煜，道：“贫僧不知。”
苏湛马上觉得心中很是失落，连这里常驻的人都不知道谁能解蛊，那他们这种如苍蝇乱撞的如何寻找？
“施主小心。”不想寂天又道，“不要握他人的手，不要吃第一口食物，以防不测，阿弥陀佛。”
苏湛看了看他端上来的饭，预计脸部心情都扭曲了。
寂天笑道：“就食时候，先拣出一块食物，放在一边，然后就食，蛊就不能为害了。出家人不会害人，贫僧这斋饭施主可以放心饮食。贫僧告辞。”说完，收了食盘出了门，只留下几碟饭菜在矮桌上。
斋饭不愧为斋饭，清谈异常，苏湛拼集吃了一点，夏煜吃的更少，似乎很没胃口。
苏湛懊匚啪了口气，这一夜怎么过？明日又怎么开始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