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请命道：“如此一来，不如我在上山去打探，待今夜更深，我独自上山即可，轻车熟路，定不会打草惊蛇，找到突破口，回来回禀大人。”
金玉心中欣喜，这苏湛曾经上过山，自然比他的手下要更熟悉山上的情况，纵使现在刘子进一等将寨营重新结构，但终归老马识途、驾轻就熟，付托切嘱道：“那你须当小心为要。”
苏湛叹了一声，道：“不瞒大人，山上另有在下的内应，大人不用挂怀，在下将识趣行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湛辞归。
是夜，第三度上山。
然而此行与前两次已大不相同，苏湛溜到半山时，就见到绕着寨营外围，防护木栅已建，无漏洞可入，巡更小军更多达十几人，排着队走来走去。
苏湛在栅外等了片刻，恰逢明月被黑云掩盖，风声乍起，苏湛就着风声把木栅用匕首豁开一人性孔洞，闪身进了营寨。
苏湛躲在黑暗里藏身，巡更小军从她的身侧路旁不停巡逻着，苏湛心中暗叹，如今山上防范已经严密很是，不知道夏煜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
正想着，巡更的一人突然捂着肚子道：“哥哥们，你等先行，我去解手，回来撵上你们。”
那其他人说：“好，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那人笑着去了暗处，正解着裤腰带，苏湛从旁掩鼻，素手轻扬，空中炸开粉尘，徐徐落下。
那解手之人正顾着自己方便，突然闻到一阵奇香，鼻翼动了两下，却突然瘫软在地。
苏湛暗道，这迷魂散真是好用啊，简直赶得上麻醉枪了。
随后悄悄潜了已往，脱下他身上号衣，披穿到自己身上，趁着夜色，低着头遇上前面巡逻队伍，混在更夫之内，天色昏沉，夜也深了，大伙也是困意袭来，都是昏昏欲睡，哪能想到身边的人去了解了个手，回来时已不是本人。
众小军巡查一回，又入第三营内重巡了一遍，都没有异常。
苏湛旁边一小我私家道：“年老那屋还掌着灯，这么晚了还没睡。”
另一小我私家回道：“这些天天天如此吧？更况且明天人牲祭祀。”
“哦？就是明天了么？这日子过得真快。杀人祭天，啧啧……”
苏湛在一旁听得心惊，想要发问，却又不敢言，所谓人牲，是祭祀时人像牛羊猪等牲畜一样被供奉给祖先的神灵，被杀者多为战俘。她心中心跳愈紧，莫不成这被杀用来祭祀之人，是夏煜？
待巡逻众人各去安睡，她悄悄行至他们所指的那个在黑黑暗还掌着灯的屋后，屏息聆听。
屋内一个像是刘子进的声音道：“还不动手？”
随即，余贵的声音响起：“年老都发话了，你还等什么？”
苏湛心中一惊，急遽顺着窗子向内望去，刚看了一眼，就被屋内的刀光闪烁了眼睛，待仔细看去，那刀下之人却并不是夏煜，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再顺着利刃向上望去，苏湛心中却更是惊讶，那持刀之人，却正是夏煜！
此时现在，那刀架在一个年轻人的脖子上，那年轻人嘴里堵着一块破布，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的泪水却哗哗地蔓延在脸上，想必是不舍这凡间！
苏湛心中的忐忑未安，屋内夏煜的眼中冷光已经毕现，他唇角一勾，手下轻轻一划，“噗”地一声，鲜血从那年轻人的脖颈中喷涌而出，甚至溅了周遭人的脸上！
一切发生的仅在一瞬！
这一瞬间，她竟有种模糊之感。
那一直在她身后静默地注视着他的清冷的男子，那风轻云淡的淡薄笑意，曾一度让自己觉得温暖，可是她却忘了，身在锦衣卫中，双手怎么可能不沾血？但是，这照旧她第一看到夏煜杀人，看到他杀人时候的心情和眼神！即即是在他手下的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不能反抗的年轻人，他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夺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正在这时，屋内冷面狼樊敏对夏煜道：“张山兄弟，立下此投名状，你便没有转头路了，以后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夏煜点颔首，目光酷寒。那灯影下夏煜清瘦的脸颊上，沾染的鲜血，随着他的手轻轻一拭，已经抹在脸上，猩红可怖。
苏湛心中瞬息千变万化，由开始的担忧到心寒，而现在，已经全然变为怜惜。第一次见夏煜，他立在恢宏午门之前，神采奕奕，而如今，站在刘子进身边的面色默然的他，苏湛觉得隐隐有些心痛。
为我，做到这一步，究竟，值得吗？
苏湛静静潜伏在暗处，等了许久，刘子进等人才终于散了会，各回各屋。
夏煜和他们疏散开，走了两步，胳膊突然被苏湛抓住。
他一愣，随即随着苏湛到了屋后的黑影里。
“这次，随我走吧！”苏湛道，“兵临城下，随时都可能开战了。”
夏煜点颔首，伸手入怀，竟取出一卷布，递给苏湛道：“山上新的结构，你拿好，给将军看。”
苏湛不接，道：“你自己给他即是，朝廷来的是金玉，以前薛将军手下，薛将军保我，我现在暂时安好，也在军中。”
夏煜目露怜惜，道：“苏湛，如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你也要好好在世。”
苏湛一愣，几日不见，夏煜的话竟如此消极，不禁愣道：“你乱说什么？”
夏煜徐徐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腕处竟然全是青紫！
“莫不是……”苏湛大骇。在李春手下学习的古代毒药知识，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此时看到他手腕的异样青紫，心跳不由地加速。
夏煜沉声道：“不错，我已中了他们的定年蛊。”
以蛊为毒在汉地很少见到，相传深山里的人于端午日将毒蛇、蜈蚣、虾蟆用瓷缸或坛子盛上，让他们相互蚕食，最后剩下的一个，就可以做蛊，有叫做挑生。如果需要害人，将蛊秘密的放在饮食中，中毒的人肯放心腹疼痛有如虫咬，吐出来的或拉出来的都有如烂絮。如果不实时的解毒，肯定能吃掉人的五脏而死，也有十多天死掉的，另有更长时间死掉的，有的能存活好几个月。
而夏煜这种所谓“定年蛊”，这多是淫－妇的伎俩，对他们看好的人下蛊。有一个常用的例子，就是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下了蛊，问男的什么时候回来。男的说下个月回来，如果不外期限，男的回来时，会用解药悄悄的给解了。如果男的没定时回来，必死无疑。
怪不得刘子进如今对夏煜如此放纵，居然是已经给他下了蛊！若是夏煜私自逃走，那么面对的只有死路一条。
苏湛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夏煜的话在她的耳畔也听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苏湛现在心中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
夏煜苦笑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那郝景瞻，本是岭南人。恐怕不出四月，胡广、贵州必有逆贼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