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有吗？”
“没有。”
“报都头，东坡也没有大狗踪迹。”
“好，众兄弟原地提防，我去回禀大人。”
……
子时月隐，县人马抵达山谷，依照先前定的‘渔网计’，一百多人罩住山头。
四面八方各有弓弩手、刀枪兵埋伏，百双眼眸视察谷内情况。
另有韩都头率领公差、猎户数十人入谷搜寻，搜遍林坡不见一只大狗出没。
韩都头暗下料想‘可能回洞了’，带着几人沿山坳直出谷口。
见谷外两边有弓箭手和猎户埋伏，乡丁持刀斧、举着火炬警惕。
陆侯、刘彦等人站在行列之前，面迎谷风，嗅着恶气期待回禀。
韩都头出来前先打口哨，众人听灯号放松下来。
见到大人，他随即禀告谷内打探到的情况。
“小的推测，众狗可能吃饱回洞去了。”
“如此岂不是更好？可以聚集人马，堵在洞口，一窝尽可除去！”
“县尉大人不行掉以轻心。”
万山插言道：“仙家探明地洞有怪异，或许真有妖人在此炼法。”
“我猜，他兴许有所知道，驱使群狗归洞，预防我等？也未可知。”
陆侯思量转问刘彦意思。
刘彦望谷口说：“不妨先把洞围起来，再遣人进去打探，做好遭遇准备。”
范县尉、韩都头等颔首，留谷外之人继续埋伏，吹哨子荟萃围谷的戎马与山谷内众人。
不多时，北谷洞口处，火光烁烁，众射手弩手、枪兵刀兵列阵以待。
原来堆在洞口的死尸全部清理一旁。
见洞口宽约一丈多，高有三丈，狭长形似人字，火光照入其中可见死尸铺地，越往里越窟窿宽广。
“明锣！”
“助威！”
范县尉令下，韩都头和两个公差各持铜锣在洞口敲响。
“咣咣咣——”
鸣金声灌入洞底。
四周一百几十官民高声叫：“威武——”
此乃‘鸣金震鬼，威喝驱邪’，纪录于《青竹雅集》一篇典故中。
故事说的是，前朝蓟城有户人家祖宅遭妖人攻克，讨要数次皆被妖人施法打出。
当地县官知晓此事，带着公差前去鸣锣喊堂威，妖人惊退，再不敢留。
徐玄在后文中说：“官家喊堂威乃行王法，王道气发，势如雷霆，为人间正道，妖人妖术不行匹敌。”
刘彦觉得原理甚明，便引出此典故见告官家一试。
几番‘明锣威喝’后，见洞内全无消息。
众人商议进洞一探究竟。
知县陆侯拔剑出鞘，亲自率众入洞，领精干猎户五人，弓弩手刀枪手十人。
刘彦、慧静、沈炼、杨万山随行，剩余皆由县尉统领，守在洞外随时听命。
山谷虚空之上，于氏狐姐弟盯着下方人马，被适才官家发威震的心有余悸。
“不想我俩有缘结识真学才士。”
“成业何不借此机缘，与其结交？”
“小弟何德结交？今日有缘见识真学风貌，全仗书兄引来气运……”
“有什么不能，书玉子一鼠精都能结交，我家信香之狐还比不了他。”
匡娘下望笑说：“况且你今夜有功，咱可以不讨封赏，只结个缘法。请刘世才指点你修学。”
于成业有所心动，立即稳住道：“此事不行算计，因听凭天意。”
“姐姐转头莫忘了告诉周兄，等他身体将养好，答谢先生救命之恩。”
匡娘点颔首，又谈起书玉子和阿九，疑惑四顾：“怎不见他们？”
适才官家发威时，刘彦让阿九和书玉子躲入衣袖内。
一进洞他们便做先锋，先一步抵达洞底，鬼眸视察下，二十几只大狗全死了！
而且死状一样，都是脖子被咬断，横七竖八躺在各处，唯独不见最大那只‘腹怀人胎’的母犬。
等到官家令郎到来，阿九迎面回禀，指着众狗尸说起推测。
“许是之前探查惊动妖人，他驱使那母犬咬死众狗，不等来就先逃了。”
她说完，陆侯思虑道：“妖人逃走，不知会不会蹂躏糟踏黎民炼法。”
“或许不会。”
刘彦接火炬，环视一圈说：“他既然逃走，就是为了避人线人。如若逃走后，肆意杀害黎民炼法，岂不是自显踪迹？”
“今夜大获全胜，洞内瘟妖大狗应尽快搬运回城，明日昭告黎民，张榜庆功！”
陆侯会意颔首，叫人检验一下狗尸，补上几刀。
出洞后与范县尉、韩都头部署人手进洞搬尸。
看着众人举火炬进洞，刘彦转望山谷上方于氏狐，对阿九说了一句，便和陆侯、杨万山、慧静沈炼结伴出谷。
到谷外后，陆侯好奇问：“今日指路仙眷属于何类？”
“狐类。”
刘彦如实相告说：“狐狸生性智慧，自古开窍成精居多，有些狐与人一样，念书修学。”
“今夜相助官家的狐仙，即是狐中生员。”
“我想与他讨个封赏，以表其功。”
“狐狸也念书？”
杨万山线人一新。
陆侯笑道：“当给他封赏。今夜不费一兵一卒而取胜，皆仗他指路之功。不知该赏俗银，照旧香火答谢？”
“得道的狐不食香火。”
刘彦说：“陆兄可以赏些银两，厚谢的话一百两，薄一点五十两。皆凭官家心意。”
“既是世才讨封，下官岂能薄谢？”
话后，陆侯谈问‘乱葬谷如何治理’。
此地如不医治，早晚又生邪物。
刘彦稍思片刻，与官家谈治谷之法。
“谷内病死黎民都带瘟疫，大狗一死，他们可能会继续尸变，一一下葬劳民伤财。”
“最简朴之法就是火葬。”
“在山谷内堆上柴草，砍伐树林，泼上火油，一并焚烧。”
“火葬之后，可在谷外设一祭坛，香火祭鬼，念经超度，告慰死者亡灵。”
此言获得他们认同。
陆知县说：“世才考虑的周全。不如明早就行火葬，防止再生异变。”
杨万山道：“明日就请世才兄写一篇祭文。”
“兄之文笔既能愉悦上神，必能下安众鬼之灵，也许焚谷祭祀之后，能到达六法之中‘抚镇’之效。”
“诵经超度，可交由白雀庵众尼，请佛家回寺转告主持。”
慧静颔首记下。
……
与此同时，山谷虚空，于氏狐与阿九也相谈甚欢。
姐俩如此兴奋，只因阿九转告令郎一句话：“过两日过府一叙。”
这即是获得真学之士赏识，比什么封赏都来的兴奋。
阿九见话聊的差不多，走时说：“我令郎不隐讳异类，只忌恶类。于令郎若能洁身自好，勤勉修学，或许可与我令郎为友。”
“千万不行潜伏心计什么。”
“谢大姐提点，小生谨记在心！”
于成业拱手一礼，身貌十分规则。
阿九领着书玉子去谷口找令郎。
匡娘目送笑说：“造化了，不想这位先生如此放达开明。”
“小弟你生来聪慧，若专心去修道，眼下至少半个鬼仙。可你都用来修儒术，延误了半世。”
“我有感应，世才先生能引你入学，说禁绝我于氏狐重振儒风，就在此！”
于成业伴望谷口，神驰片刻说：“等爹爹回来，我想与爹爹商议在临安宁居。姐姐以为如何？”
“你这机缘失去不再来，我如何会阻挡？”
说话，匡娘附耳道：“不如就与爹爹说，在东村买下一份田宅，克绍箕裘，咱家也算有了根脚。不被旁人视作无家野狐。”
于成业笑说：“搬到东村，姐姐就能与周慕白旦夕相见了。兴许用不了许久，阿姐便要索取妆奁。”
匡娘羞笑推一把小弟，说起周生此人。
下方山谷，五人一队抬着大狗尸身出洞，很快便将二十五只大狗尽数搬运出来，在县尉和都头指挥下出谷。
而在山谷后面，却另有一只大狗，正是阿九他们所言身怀‘人胎’的母犬。
此时它奄奄一息，腹部似被利刃竖着破开，腹中人胎不知所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