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刘家。
此时前后院都在忙活。
前院炒菜造饭香气阵阵,灶房内桃花当主厨,福伯打下手,平儿在外劈柴,小黄犬叼着树枝给灶台添火。
后院刘彦和阿九整理晾晒的书籍,规整好收入巾箱。
正房刘氏夫人与刚来的慧静谈经论佛。
这个家,许久没见这般人气儿了。
“令郎你看,这另有两册……”
阿九在《尚书》与《乐经》之间,发现他要找的《青竹雅集》。
刘彦午饭后,借闲暇翻阅那卷鬼神圈点过的《青竹雅集》。
颇有读《聊斋》之感,书中十篇典故寓意很是,原理通透。
他以文光照心品读此书,亦能从中收获真学,所以整理书籍时嘱咐阿九留意一下。
“果真没记错,娘子把这两册放到书桌上,今夜我要接着读……”
刘彦翻看后交给阿九,后者抱起整理好的书册进书房。
经过一番通风扫除,杂乱的书房清爽规整不少。
适才福伯又点了艾草熏熏屋子,现在书屋险些嗅不到潮气陈气,只有淡淡的艾香,鬼神也觉舒适。
“你们怎么出来了?”
“外面天还没黑,快回去……”
阿九进屋看见齐氏母女阴魂泛起在书阁,放下手里巾箱,飘上小阁赶她们回‘香炉静室’。
其实不是母女自己出来,而是被艾草烟气熏出来的。
那烟气熏得她们阴魂燥热,眼下都聚在屋顶小阁,齐家母女吃不住便跑出画。
“告诉你们,令郎念在邻里情分,才把你们带入家中,给你母子一处栖身之所,不叫你俩在外受寒刻苦。”
“可别逾越规则,随意在院里走动。”
“若是惊吓了老夫人,齐嫂可担待不起。”
入画后,阿九变出把团扇,扇风驱除母女二鬼身上燥热,出言申饬立规。
齐氏慌的颔首,连说‘不敢不敢’。
小月儿看着她手中团扇新奇:“姐姐能教我变这个吗?”
“那就看你乖不乖、听不听话了。”
阿九把团扇拿给她玩,手指凝香烟,变出两把椅子,请齐氏坐下说话。
“齐嫂眼下不得转世,在外会被此外鬼欺负,你母女唯一能依靠的,即是我家令郎。”
“我令郎是儒家君子,就是得道的仙家也爱结交。”
“嫂子不行再以旧日眼光看待令郎。”
“今后你们就跟我住,我吃什么你母女吃什么,不会饿着冻着。”
“若是你们不愿留,还回城外乱葬谷去。”
“姐姐,月儿不想回去,哪谷里可冷了,另有大狗吃人……”
小月儿连忙扯袖拉手。
齐氏明白阿九意思,拉着女儿跪下说:“仙家教诲,贱妾晓得了。能得令郎荫庇,是我俩阴福。”
“贱妾宁愿留在家中为奴为婢,鞍前马后,也不愿再去城外,与那群灾鬼抢饭。”
“说欠好听的……”
“欠好听的就别说了。”
阿九扶起她们,请嫂子坐下道:“你能明白就好。做人苦,做鬼也苦。但若得大人荫庇,那做鬼可比做人要自在多了。”
“我令郎只是让你母女暂住,未说收不收留。”
齐氏自从死后,见识诸多,历经饥寒,岂不知朱紫府邸乃‘安乐乡’。
“还请仙家多在令郎面前美言。”
阿九点颔首,散了坐下椅子道:“我与你有些眼缘,也喜畛芈儿,适其时会替你说话。”
“我看嫂子略有姿色,转头我帮你妆扮妆扮。不至于看着寒酸,让外人见到笑话。”
齐氏摸脸显露笑容,起身送她出画卷,拉着女儿教规则。
阁楼下,刘彦仰望阿九飘下,笑问道:“齐嫂是不是受不住憋闷?”
“那画卷只有一间静室,而且画境没开,简直难以存身。”
“她们如果想家,晚些让她们回去,以后每日一文香火供奉,算我回馈多年邻里之情。”
“令郎涌泉相报,自然是美谈,可就怕齐家夫人受用不起。”
阿九落到身边,巧笑望窗外,贴近说:“令郎试想,她们活的时候都没什么福气,死后岂能受用那么大的膏泽回报?”
“齐家姐姐其实最想留下,受令郎造化荫庇。”
说着,她把适才所谈讲一遍。
刘彦思说:“留她们也不是不行,就怕这样一来,齐氏和月儿就错过投胎之机。照旧看看再说。”
“你去正房陪老夫人,剩下的书我来搬运。”
“喏。”
阿九应声出书房,入正房听老夫人和小尼姑说佛。
刘氏见她回来,喜爱牵手道:“九儿真是持家女子,当我家婢女委屈了。”
“老夫人哪里话,小奴能得令郎收纳,是几世福缘,哪里受的委屈。”
阿九床头蹲下说话。
慧静明眸看去笑说:“她的话并不差,贫尼观令郎贵气随身,身上有儒士之气。老夫人不行轻视自家令郎。”
“嗯……”
刘氏眉目几分清亮,想到自家儿郎徐州一番奇遇,确有转运征兆,忽想起一事说:“九儿去叫李家桃花过来。”
阿九领喏,少时带着李家丫鬟桃花回事。
桃花笑问:“老夫人叫我何事?”
刘氏道:“晌午我跟你说的话,你跟家中太公太婆回禀了吗?”
午饭后,老夫人思量报恩,欲割让两张避瘟符给李家驱瘟,让桃花回府转告主家。
桃花身上瘟气已被平儿用符洗去。
她自是知道令郎‘避瘟符’灵验,也回去告诉了主家上下,只可惜他们用不上了。
面对刘氏垂问,小桃花低头说:“回夫人,我家太公叫奴婢回话,几顿饭的膏泽不值当刘家如此酬金。”
“那灵符照旧留作令郎自用吧。”
“万一瘟疫变化,你家也好有个预防。不行因我家而毁自家。”
刘氏闻听疑惑,不想自己报恩之举,竟被右邻李家回拒了。
她张口欲问明白,桃花却借故‘前院做着饭’跑出正堂。
阿九转睛料想出什么,追出去叫住桃花。
“妹妹说话不老实!”
“姐姐话是何意?”
桃花心生忐忑,口风却很硬。
阿九一把抓其手腕,扯到旁边对耳道:“李家之人,是不是都死了?”
桃花杏眼惊异,失口问:“你如何知道?”
“果真如此。”
阿九料想得证,转望书房。
又见平儿从前院过来,喊声‘平哥’叫他拉住桃花,一起去见令郎回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