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被人伶仃被人误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明明可以不在乎的不是么?为什么现在却会莫名奇妙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凌然有些模糊地抬手,抚过自己的睫毛……
——凌然,你怎么会这么弱?
小白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脑海。其时还能笑着说“永远相信我自己”,现在呢?
也许它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吧?日子久了,共处一个屋檐下,整日相互挤兑欺负。凌然都忘了小白大人其实是怎样的存在。
——它看到了人许多可以掩饰的“侧面”。小白大人,不,其实更合适称谓它“白先生”,原形是一本纯白的书册,比起它自己更中意的狐狸形象,这更能够体现它的本质——绝对的客观,纪录……另有她说不清楚的工具。
当她抬头时,倪小小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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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一小我私家走在人工河的边上,路很窄,不知名的行道树茂盛地遮蔽了阳光。A市是个南方的都市,冬天也并不冷的如何砭骨,而是一种越发磨人的凉意。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意识到的时候严寒已经侵入骨髓。
凌然其实并不是在文艺,她一小我私家恍模糊惚来来回回地在这条不外数百米长的路上走。等她反映过来时,胃里传来阵阵强烈的绞痛,就像一条很细的钢丝,直直地隐约牵动着左胸处。
她刻意无视这种疼痛。轻轻挑眉,看了眼手机,居然已经晚上八点了。很好,现在也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位遗忘已久的设计概论王老师了。
手机里另有一堆未接来电,凌然懒得仔细看,因为许多都是倪小小的。
她其实觉得自己是有些对不住倪小小的。倪小小是个很洁净的女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基础没有什么错,也对自己很好。其实某种角度上说,自己应该是在无理取闹吧?她约莫适才也被惊着了。
但也只是觉得,凌然不愿再去想。她耸耸肩,大咧咧地在泥地上坐了下来。夜色如墨,灯影阑珊。她觉得脑袋晕晕的,周围的一切显得很抽象。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身体上越来越剧烈的痛感。
——真实虚幻,现在想来,真是分不清了。如果永远只有自己一小我私家,失去了和世界的羁绊。幻梦照旧现实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了啊。
她静静地蜷缩起来,雨后的泥水浅浅的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平静,似乎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她的额上徐徐渗出了汗珠。一阵一阵越发强烈的痛感像潮水般翻腾而来。
“凌然。”
“凌然……”
——是谁
——这个名字,无数人叫过。却只有这一次,这小我私家,这时,让这些原本不应存在的片段越过她的脑海。
——祭台,礼乐,卜莁,指定的青年慢慢睁开眼睛。
瞳色如墨。
——“这不只是祭神之礼,这是——!”
凌然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将她从泥地里抱起的人,她感应自己抬起了手,其实她的身体基础无法行动。
她的意识被禁锢在这具肉体中,一小我私家死死抱住了她的身子,他的脸深深埋入了夜色。
冰凉的液体……触感沿着她的脖颈慢慢向下蔓延,没来由的心慌
“凌然。”
高台之下,你们在祈祷些什么?你们渴望的是终极抑或开始,或者仅仅是虚无的欲望?!
当你们仰望台上的那人时,又是否是真实地信仰?
黑发黑衣的年轻人低头,瞳孔中似乎涌动着漫天火海
——“我终放不下你。”他说。
——“所以,照旧我来放下吧。
——我来在世,我来忘掉你。
——是谁在说话?!
是谁在说话……谁在说话谁在说话?!!!
突然,她不再挣扎……模糊中,世界慢慢地平静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空荡荡地回响着
“嘀……嗒”。
“嘀嗒”。
模糊间,她的意识在飘移,最后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上。一片迷茫的白色里,玄色的影子在慢慢扩大。最后,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那小我私家的影子。
五官俊朗深邃,犹如完美的镌刻一般。……这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但是却感受到如此的熟悉,随之而来的绝望毫无预兆地涌满胸腔。
她蓦地感受身体一轻,温度透过冬日厚重的意料层层通报。她慢慢张开眼睛,抱着她的人也正低头,四目相对。雨水顺着两人墨黑的发丝微微下坠,在半空中融合,落尽泥塘。
“嘀……嗒”。
脑海里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小我私家清晰的面容。他看着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神情。瞳孔一片幽深。
“颜,墨……城。”凌然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嗓音干涩。
视线徐徐清晰起来。照旧在学校那条因着曾被听说闹鬼,因而鲜有人经过的小道上,旁边的樱花依旧是开的一片凄凉,倒是这场雨给它干瘦的枝干加了些许遮盖。
颜墨城把凌然抱在怀里,左手撑着一把玄色的伞。他肩部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湿透,却似毫无知觉一般。
“你……”他抬手,想撩开她脸上被雨浸湿,八爪鱼一般混杂的发丝,却蓦地停住了。
凌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是谁?”
她的语气很淡,就像是那天在警局遭遇狙击手时,她说出相同的一句话的语气。那时,她在一片黑黑暗蓦地转头,看向那持枪站着的人。
直到现在,她照旧可以清晰的追念起颜墨城其时的眼神。虽说他平日里也一直淡淡的,但总是种“志不在此,心不在焉”的感受。而那一刻他的神情,却是彻底的漠然。就像高踞殿堂的土偶泥塑,冷淡的不似生者。
她轻轻推开他:“我没事了,老板。”
颜墨城微微一顿,然后放开了手。凌然笑了笑,扶着伞柄站定。
“我没事了。”她轻声重复:“适才困了。睡个午觉。”
颜墨城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伞,陪她一起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