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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小户人家

二十三 知州通判互怀疑

新宋小户人家 腹黑宅 2347 2013-03-24 20:33:11

    酷暑刚过,知了的叫声在院堂里重复着,声音平直、重复,听在相州知州的耳中,没有了往常的诗意,只觉恼人。

  “大人,前衙在升堂了。”审察知州的神色不明,年轻的主簿在一旁说道。前一任主簿回乡守孝,举荐了他来,已有三月。到了相州他才发现,此地案牍之重,非他一届身世水乡考究温文尔雅的书生可以想象。相州之民,尚武崇敬义士,市井之中一言不合则拔刀相向是常事。就算是乡村农妇,为家长里短之争都可以拎起锄头、柴刀坚持。

  他还不明白为何知州要调阅这么寻常直白的一个案子的卷宗。市井莽夫互殴,另有私和减刑一说。这次武夫逼死秀才,虽说不是正经秀才,却着实触动念书人的神经。官家上位以来,不停降低念书人的职位,这河北路的书生,恐怕想借这样一个案子闹上一场大消息。

  他看着知州,想不通他在烦恼什么:“大人可是在担忧学子闹事?依学生看,此案已定。大人只需要静待审理结果即可,相信通判大人知道该如何判。”

  主簿都能看出,此案万万拖不得,爽性利落地定了那程大的罪名,才气阻止士子们借题发挥。而有通判在前面顶着,知州能不参合最好。

  叶知州放下茶碗,只觉得暑气太重、今日茶汤有些涩淡。整了整衣冠,看着面露不解之色的年轻主簿,他正色道:“通知前衙,本官要旁坐听审!”

  相州知州府隐藏在西大街的民居中间,前衙后府,大门很是破旧——官不修衙这是老例,这点程西知道。联想起后世,不管是经济何等不发达的都市,县政府、市政府的楼总是最高峻最巍峨的,不由让人感概。

  这府衙的前方,有一道影壁,主要为了防止来往的闲人黎民没事就对府衙的内部窥探一番。只是,影壁的正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参次不齐,就像有人生生打出来的一样。程西现在就站在影壁的前,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后方摇摇欲坠的墙对自己颇有压力。就算是官不修衙,这么留着这个洞,也实在太过了点,不说人人经过这影壁墙,都市情不自禁地从洞里看两眼府衙大堂——原本的阻碍反而成了吸引视线的景观,单就放任这么好好一堵墙就此成了危墙,只用几根竹竿象征性撑着两边,这是多大的宁静隐患啊!

  想到此,程西又敲了敲头,她不再是那个骑着自行车在社区游走的小民警了,如今她的身份,是案犯眷属。宁静隐患轮不到她来担忧,查清楚当前的人命案才是最重要的!

  卫二郎拉着程西,挤在人群中,有些茫然失措。昨日里他去李秀才家纪念,被恼怒的书生学子给赶了出来——其中竟然另有几个是自己在邺城书院的同窗!和爹一样,他也不相信自己姐夫会杀人。他不外是想要盘问一下李秀才的死因,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成了杀人犯的帮凶、仗势欺人的首恶。而自己的三叔,竟然惜羽至极,要自家姐姐自请下堂,好与姐夫隔离关系。

  卫秀才站在堂上,一身青衣长袍,犹如韧竹。有言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子女都是债啊!他身负功名,今日却不得不执贱业,担了那讼棍一职。然而,不外是知州大堂而已,不外是一众学子闹事而已,这种小局面,他不惧。

  河北的儒生们盯着此案,他如何会不知,而他那身为举子的三弟昨日花了半天,就为给他分析其中利害,言语之中已然放弃程直,竟然谈及让元娘再醮之事。他只知道,君子义以为质、信以成之。伉俪就该共磨难,程直为自家女儿出气惹上官非,真相未明自家怎可落井下石。大郎既说没有打过那李明理的头,他就信他。大郎虽然卤莽了些,却耿直心善、从不欺人,他这一把老骨头,今日也是要为大郎拼上一拼。

  不管卫家人心思如何,在“威——武——‘的喝堂威的声音中,相州通判阴胜升堂问案。看着自己的爹被带上来,程西心情庞大。这个穿越以来只见过一面、历程还不怎么愉快的爹,被押到了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大堂中间。他的旁边,跪着李秀才的寡母。

  程直身形高峻、皮肤黝黑,横肉加上络腮胡,一副能止小儿夜啼之相。李秀才的寡母年近七旬,身形瘦小、举止温婉柔弱。这么明显的对比,有种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之感。

  “李朱氏,你因何事上堂?状告何人?”阴通判官威凛然。

  “大人,老身乃甜水井巷东二门李朱氏。状告程大郎仗势欺人,殴打我儿致死!”李朱氏未语泪先流,趴在地上身子发抖,众人见之不忍。

  “程直,你可认罪?”阴通判一拍惊堂木,却看见被告竟然直愣愣地站在大堂,抬头挺胸、比两旁的衙役还站得精神,不由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怒喝:“斗胆刁民!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禀大人,小民乃西城颜子巷程直。”程大郎瓮声瓮气地回覆:“我娘教我,男儿在世,当跪天跪地跪怙恃。我只踢了那老酸儒一脚,他如何会死?如今案情不明,我非有罪之人,我不跪!”

  阴通判被气的胡子一抖一抖。

  程西抚额。说真的,她挺佩服自己老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的——如果是在其他的时间、如果是在水浒传里面、如果他不是自己爹。身上背着人命,就不要这么耿直好吗?刚升堂就冒犯主审?

  阴通判被程直气得手脚发颤、有中风前兆,想先拿杀威棒杀一杀那市井匹夫的威风,眼角却撇到叶知州带着主簿,静静坐到了下首。

  要说这知州和通判的关系,真是剪不停理还乱。知州是一州行政、司法主座,通判起辅助、监视作用,知州政令需通判付署方能生效,通判可向中央直接陈诉知州的言行,两者之间虽有品秩之差异,但相互并不隶属。因此,虽然知州的品秩略高了点,却受通判辖制。简朴的说,设置这两个官职,就是为了互为掣肘,相互监视。

  阴通判不知道这知州为何要横插一杠子,来旁听此案——难道是为了河北一地士林中的名气?又不太像啊!转了转眼珠子,阴胜想抬起屁股让座,却又觉得今日来旁听的小民多了些,此时站起来,有失尊严。本就是他叶允文不告而来,自己是主审,为何要让位?这自己就是他分内的案子,知州卖力签字就好,难道他觉得自己连这点小案都处置惩罚欠好?

  于是,阴通判的屁股动了动,终究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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