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村子没有继续视察的须要了。
义庄处置了绝大多数病尸,得益于孙佑生医师的实时科普解说,疫病暂时被很好的控制住了,即便偶尔发作几例,也被同村人实时处置惩罚、焚烧洁净尸体。
这样的执行力,在农耕社会是难以想象的。
秦东隐隐有预感,这场疫病正在不停酝酿反扑,稍有不慎,一切防疫措施将被摧枯拉朽般毁去。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和更深入的实地视察。
逃跑计划失败,他必须要控制这场瘟疫,否则整座鹿台都市被徐徐吞噬。
现在,救人就是在救己。
“沈捕头,孙医师家住那边,我需要他的支持配合。”
医师、乡长是最大的信息源,至少能驱散部门疫病阴霾。
义庄、包子铺是云雾重重的攻略据点,汇总整理一切的信息,或许就能找出疫病发作的源头,从基础上制止这场祸殃。
沈百面色难看,走到在前头带路,吴用、米丰的面色苍白,显然三人都还未走出“病肉包子”的阴影。
苏家村事情告一段落,经过时间的平复,米丰缓过气,为秦道长介绍孙佑生医师的经历。
“孙医师行医已过二十三载,他曾在阳华郡府追随仲景医圣学习,最擅长诊断伤寒瘟疫。”
“十一年前,鹿台瘟疫肆虐,所幸孙名医从郡府赶回,划定疫区,设置隔离点,集中火葬病尸,他本人更亲自在疫区穿行,不停试验种种汤药,最终救下了半座鹿台。”
米丰似乎想起那年变故,又是后怕,又是崇敬的感伤道:
“要不是孙医师,恐怕诸位也见不着我了。”
四人步行半个时辰,在门路尽头见到一座砖瓦小院,这即是孙佑生的家宅,不出意外,其妻子子女四口同在。
秦东等人加速脚步,发现院落大门紧闭反锁,敲门半天,不见回应,反而闻到一股焦糊味,正从门缝里徐徐淌出。
这气味秦东并不陌生。
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了外包铁皮的木门。
里面是四堆“口”字型的柴火堆,有半人高,里面各瘫坐着一个血人,一大两小,最外层的柴火堆暂时空置。
秦东双目微眯,缄默沉静审察着。
血人腹部都被剖开,里面的内脏杂乱散落一地,却规规整整塞在柴火堆内,两个孩童的尸首支离破碎,却被拼凑成基本的人型。
这不像是一场凶杀,反倒像一场最彻底的活体解剖。
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其主人捏着一张火折子,正转过头看向四人。
哪怕是沈百这个县衙公差,现在也是两腿战战,全身僵硬地杵在原地。
他们都被吓傻了!
“别碰到任何血液!”
唯一运动的喷血人形警告着,皮肤全部溃烂,脓白色的黏液拉出长长的透明丝线,陪同着嘴巴开闭,身上所有孔洞喷出大股鲜红血液。
血人的身形微微哆嗦,挨个点燃沾满煤油的柴火堆,三团冲天的火光吞噬了一大两小的尸首,他颓然地跌坐在留给自己的宅兆中,交接了最后一句遗言。
“屋里有我的手记,记着不要接触任何病人的血液!”
秦东默然,看着火焰迅速吞噬掉所有血尸,空气中的焦糊味愈发浓郁,米丰嘴唇发白,不停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捕头,劳烦将屋内的手记着出来。”
沈百面色青白交加,死死盯着秦东,良久,才迈着极重谨慎的步子,绕开血迹,从屋内取出一本洁净、没有污损的黄色纸簿。
秦东冷眼旁观着,他就是在刻意针对。
自从沈百质询秦东外出采药的收获如何,沈捕头便已经被秦东拉进黑名单之中。
下属不能啵上司的嘴,犯了隐讳,怨不得人。
“帮我打开。”
沈百面色平静,似乎认命般,老实打开书页,手记确实纪录了大量关于疫病的信息。
“潜伏期最开始为七天,现在已经小于十二时辰。”
批注:这场瘟疫很是诡异,病人越多,潜伏期越短。
“初期症状类似于风寒,随后开始出血、发烧,飞沫开始泛起血丝,此时最易造立室族式熏染。”
批注:瘟疫可以依靠病人身上种种液体流传,但目前看来,其余液体的熏染性不强,但若接触病人血液,肯定被熏染,切记!切记!
“疫病末期,病人将溃裂并全身大量出血。”
批注:血液从人体所有孔道,包罗鼻孔,泪腺管,毛孔,嘴,排泄通道中喷涌而出。黄家中有一个扛过喷血期的病人,似乎是初号熏染者,我会去视察。
手记的倒数第二页,字迹已经极为潦草,歪歪斜斜语句顺序杂乱。
“它们!智慧!必须烧掉!同类!”
“器官!奇怪!必须吃掉!同类!”
众人心情凝重,心中皆在思索其中寄义,沈百下意识翻页,异变突生。
一条血色毒蛇猛然从末页钻出,张开能吞下一个西瓜的大嘴,蛇牙外露,一口咬向秦东。
秦东发了疯一样鼓舞灵气,面色涨红,堪堪在眼前构建一道无形的灵气屏障。
众人悚然,沈百更是直接甩飞手记,退到一旁,震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隐晦的阴毒,见血蛇被盖住,这抹阴毒很快消散。
变故再起!
蛇躯剧烈扭动,血蛇竟瞬息崩散,化作大片血雾,迅速染红灵气屏障,毫无阻滞地喷在秦东面前。
“咳……咳……”
秦东面上露出一丝异样的潮红,踉跄退却两步,再无半点心思视察沈百动向,自然看不见其异样的心情。
米丰、吴用两人又急又惧,不敢上前,远远开口。
“秦道长,没事吧?”
秦东气闷,摘掉口罩,转身退走。
內视之下,随着每一次呼吸律动,异常的血红栓塞飞速在体内蔓延,不停在流淌灵气的经脉中生出,灵气流转变得极端凝滞。
他需要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好好解决体内异变!
他脚步轻点,趁灵气还能勉强调动,迅速消失在三人视线外。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的心情截然差异。
“秦道长被熏染了。”
吴用愈发精通空话文学。
米丰白了他一眼,暗自下定决心,捡起肩负,跨过门槛,嘱咐两人。
“我去趟黄家。你俩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沈百目送米丰离去,似乎想起什么,面色一变,他转头对着杀猪匠付托道:
“我回趟县里,求些增援。吴用,你站在此地,等秦东道长回来,不要走动。”
吴用颔首哈腰,连连称是,等到沈百走远,心情一变,啐了一口痰。
“胆小鬼!米秀才胆气比你多上十倍!”
“真当杀猪的心思纯良?看不出你那小九九?”
“就剩一匹马,担忧被抢走?”
“我呸!我呲你一猪尿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