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雅间内,双霜端坐在古琴前,垂着眼睑轻轻拨弄着琴弦,似乎完全陶醉在淡泊宁静的琴音中。
从上楼到走进房间,整个历程中她都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就连现在的抚琴也更像是弹给自己一小我私家听。
玉凌没有动怒,也没有打断她的琴音,只是平静地望着这位不似青楼中人的白衣女子。
虽然玉凌不懂乐理,但好歹跟紫尘若相处了那么久,再加上魂力的修行,他对乐声的敏感水平几多也比凡人强一些。
至少他现在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花魁的琴音美则美矣,但抛开外貌高山流水般的宁和出尘,内里其实空无一物。
说通俗一点就是,她的弹奏基础没有融入一丝一毫的情感。哪怕琴音优美悦耳,如潺潺流水般叮咚作响,她的心却无波无澜,如冰封时的湖面。
没有情的乐声,永远都无法臻至巅峰境界。
虽然夜王楼曾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双霜一曲,但在玉凌心里,她跟紫尘若的差距却像是隔了一个星系。
所以当琴音终了的时候,双霜终于开口道:“玉令郎似乎对我的琴艺不以为然?”
玉凌沉吟道:“双霜女人言重了,在下只是觉得,如果你能投入几分真情,琴声或许会越发感人。”
双霜凝眸望着他,浅浅一笑道:“看来玉令郎对乐理钻研甚深,倒是双霜献丑了。”
“女人过奖,其实我并非擅长乐理之道,只是恰有一位朋友造诣精深,所以有所耳濡目染而已。”
双霜似乎起了点兴趣,追问道:“令郎的朋友?若是日后有缘向他讨教几分,即是双霜的幸事了。”
玉凌嗯了一声,并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双霜女人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或许六七年前吧。”双霜淡淡道。
不等玉凌再开口,她便先一步道:“如果玉令郎想要打探我的往事,那双霜只能说一声歉仄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及,因为有一些人,我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他们的名字。”
玉凌看她态度坚决,便话锋一转道:“是我唐突了,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自然应当尊重女人。”
“尊重?”双霜浅淡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异色:“玉令郎莫非觉得,似我们这般的人也可以获得尊重?”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虚伪了,那些奉承的话,我想女人应该听得够多了。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没什么资格看不起你。”玉凌淡淡笑道。
“玉令郎倒是个有趣的人。”双霜抿唇一笑,一瞬间如谪仙坠入凡尘,似乎连夜色都明朗了起来。
“你是罗巨细姐的随从?”她突然问道。
“嗯。”玉凌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双霜倒没有什么异样的心情,只是若有所思隧道:“其实罗巨细姐,也是一位可怜人。”
“嗯?”玉凌惊奇地望着她。
双霜平静隧道:“我记得我刚来临安星的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人都是会变的,在她的爱人被家族逼死之后,她就像换了小我私家。”
玉凌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罗洄之的八卦,一时难免有些愕然。
“歉仄,这些事我本不应该多嘴的。”双霜轻轻一叹道。
玉凌也欠好再追问下去,转而道:“听说女人还会舞剑?”
“不外一些花架子而已,玉令郎如果感兴趣的话,双霜也可献丑一番。”双霜轻声道。
“我还真有些好奇。”玉凌道。
“那我就为令郎舞一段吧。”双霜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纤细的长剑,清丽出尘的人儿映着寒霜般清亮的剑锋,好一幅绝世唯美的画面。
下一刻,这幅画面便打破了凝固的静寂,一袭素净白衣的女子翩然舞动,似乎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飘扬的衣袂云卷云舒,每一个行动都如此唯美而优雅。
正可谓,美人如玉剑如虹。
“呛啷。”
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长剑便已回归鞘中,只留下轻轻的震颤仍在吟唱。
“见过双霜女人的剑舞,真是不枉今生了。”玉凌随口赞叹了一句。
“令郎过奖。”双霜坐回原位,模样似有些倦乏。
玉凌便适时道:“不知不觉叨扰了这么久,女人早些歇息吧。”
双霜轻轻颔首:“多谢令郎挂心。”
玉凌起身告辞后,便迅速下了二楼。
裘褐已经在下面期待多时,难免有些不满道:“事情还没完,你就惠顾着和那位花魁卿卿我我了?”
玉凌并没有立刻回覆,只是绕过走廊,来到了夜王楼提供应他暂住的房间。
“你还没看出问题?”玉凌关上门,这才转身看向裘褐。
裘褐也不是笨人,转念一想不禁瞪大眼道:“你是说,她就是那个……”
“她疑点许多。”
“但你有几分掌握?”裘褐照旧有些难以相信。
那么一位谪仙似的玉人,怎么可能会是刺客帮凶?
“这得问你了。”玉凌淡淡道。
“问我?”裘褐过了两秒才反映过来,他强压下匪夷所思的情绪,皱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
“这个真的很欠好说,因为其时一片杂乱,我只注意到对我动手的刺客,其他人……”裘褐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那位花魁双霜看着有点眼熟,说不定真是……”
“今晚应该就有答案了,不知道你敢不敢冒这个险。”玉凌道。
裘褐嗤笑一声道:“有何不敢,横竖我现在苟在世也只是想看到凶手落网的那一天,否则就凭一个掩护不力之罪,便足够我被家族正法了。”
“你不怕死?”玉凌抬头看了他一眼。
裘褐淡然道:“横竖我这条命也是巨细姐救的,还给他们慕容家,即是两不相欠。”
“你们家巨细姐,是个怎样的人?”玉凌问。
“这让我怎么说,横竖整个慕容家,我觉得就数她最有人情味。虽然家族阳盛阴衰,家主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她并没有被娇惯出一身毛病,反而在修炼上极为刻苦,不比二少主逊色几多,再加上巨细姐长得漂亮又心地善良,族里险些没人说她坏话的……”
裘褐一提到自家巨细姐,马上变得滔滔不停口若悬河。
最终打断裘褐的是一阵敲门声。
玉凌拉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竟是罗半骞。
“祝冰婷的身份有结果了,另有关于常帮的一些事情,巨细姐希望你现在赶回去与她面谈,顺便也做一下汇报。”罗半骞很直接隧道。
玉凌迟疑了一下便点颔首道:“行,走吧。”
裘褐很自然地随着玉凌走出了门,罗半骞却皱了皱眉道:“他是……”
“慕容家的保镖裘褐,他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玉凌解释道。
裘褐看着罗半骞怀疑的神色就很不爽,瞪眼道:“干什么?我随着一起查案不行啊,难不成你们罗家还要将我排除在外?”
“我没有这个意思,裘先生请。”罗半骞不咸不淡隧道了句歉,便带着玉凌两人走出了夜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