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眼角一跳。
全权做主？
她惊奇地往墨鼎臣那边看，见他神色平静不似说笑，他怎么突然间相信自己了？就因为商去非的事？
可是，全权做主啊，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之前她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在边缘小打小闹，明不正言不顺，力度还很小。而如果能取得主导职位，手上可用的人力、资源多了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许多事情她都无需再束手束脚，甚至可以借机生长下自己的基础和人脉。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时机。前不久她还屡次说服别人为了机缘顶风而上，轮到自己这里没理由退缩。如果墨鼎臣都不怕自己之前行为只是为了取得信任然后阴侯府一把，那她就更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
思考只进行了片刻，她很快挺直脊背郑重地看了一眼墨鼎臣：“我想先弄清楚状况，暴乱是何时开始，消息又是何时传进盛京，另有宫里获知此事多久了？”
墨鼎臣听罢目中闪过一丝满意，直接了当绝不拖泥带水，很好。
他看看意外的长孙和有些怔忡的儿子，他们还在因为他二人的问答而一时回不外神，他提醒道：“墨松，你再说明一下，详细点。”
“啊？是，父亲。”墨松马上有些局促，手在椅子扶手上按了按又蹭了蹭，语句险些组织不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跟苍苍直接攀谈啊，竟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苍苍唇边微紧，垂眸掩去了一丝抵触，面无心情得听着。
“这次的饥民暴乱发作得很异常，从上午巳时初（九点）开始，不外两个时辰规模便急速扩大，远一些的如胶州情况还不明，距盛京最近的青州矿区则在申时（三点到五点）以飞鹰传书的方式传来消息称，已有近万名饥民堵在矿区及四周区域，形状颇为暴烈。”墨松尽量缓慢隧道，似乎想让听的人有富足时间消化，“宫里得知消息的时间比我们还早，军方已经在调感人马，说是明日出发，可凭据探子回报置β夜里就会行动。”
暴乱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却能扯上国本安宁，朝廷自有其完善高效的情报系统，就是怙恃官也可以酌情八百里甚至千里加急上报情况。所以朝廷早早获得消息是可以理解的，获得消息因为情势严峻等不及早朝商议连夜就派兵遣将，这也是完全合理的。
墨松不说朝廷只说宫里，意思各人都明白，那位在使用国家机械合理正当的力量攻击他们，而且他们墨氏没理由阻拦——兴兵可是为了镇压暴乱，这是国家大事啊。所以外貌上看起来墨氏这个哑巴亏吃定了，届时军队再以防范暴乱再起、支援当地官府整顿等借口在地方驻扎，那真要如墨珩所说的，墨记矿区会被一点一点吞食掉。
可是苍苍听着听着心里却生出一丝警醒，军队是墨氏的软肋，这一点从没变过，可为什么以前没有人针对这一点进行攻击？是还不想撕破脸皮吗？总觉得最近对方的手段气势派头与以往数年相差甚大，就像是……出谋划策的人换了一个。
抓捕商去非的犀利，左白晓事件的高明，这一回的迅捷斗胆，这一连串事件似乎隐隐折射出一个陌生但强大、眼界高阔、落足于制高处的身影。
那强烈的小我私家气势派头，奇特迥异的气场，使苍苍终于不得不正视起来。她刚想说话，乔总管突然急遽进来，对墨鼎臣耳语几句，墨鼎臣眼角的皱纹便徐徐夹起来，他看了看众人，说出了刚刚获得的消息：“宫里贵妃娘娘派人传信，带兵镇压的人将是三皇子殷据。”
“三皇子？”墨松讶然，坐在椅中沉吟道，“三皇子从来没主持过什么大事，那位为何会派遣他？”
“为了制衡吧？”墨珩接着推测道，“我墨氏扶植的是四皇子，而众位皇子中也仅有四皇子出挑，陛下或许想提一位皇子与之抗衡。”他说着又摇头，疑惑道，“可为何是三皇子，他实在……五、六皇子都比他更有条件。”
墨鼎臣又半阖上眼，似乎他在思考时都不会全睁双眼，不让情绪流露出来。突然他眼尖地捕捉到苍苍嘴边挂起一抹嘲弄，霎时记起，说起来殷据照旧她的表哥，她这讥笑有什么寄义，是在嘲谁？他微开眼，饶有兴趣地问：“你有差异的看法？”
在场包罗乔总管在内四小我私家的目光都投向苍苍，苍苍一点也不怯场，反而问：“景贵妃对此怎么体现？要我们阻止照旧顺其自然？”
这一点卖力传话的乔总管比力清楚，获得墨鼎臣的许可后，他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三皇子不顶事，他带兵对我们更有利，可以静观其变。否则明面上阻挡，只会使陛下将怒火迁到四皇子身上。”
不顶事？更有利？
苍苍冷笑，殷央，殷据，景贵妃，这三人基础是一伙的，现在把殷据推出来，景贵妃则抛过来颗放心丸，如果墨氏这边听信了，任由“草包”殷据去做，“静观其变”，那才会输得一塌糊涂。
可问题是，墨鼎臣等人还不知道从他们家出去的景贵妃会倒戈相向呀。
现在告诉他们吗？苍苍目光略转，很快取消这个念头，她现在对墨氏而言完全及不上景贵妃亲近可信，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想毕她换了个说法：“无论殷据有没有作用，殷……天子连军队都开动了，绝对是势在必得，那么领队的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阻止。”她本习惯性地想直呼天子名讳，但想想未免惊世骇俗，连墨珩都只是“陛下陛下”地称谓，她不应太特别。
“怎么阻止？”墨珩摇头，“安插几小我私家进去倒有可能，在矿区内部做些准备也不难，但要阻止兴兵，这……”
“你说的措施都太曲折，周期长效果差，还容易生出变故，对方能拖，墨记可拖不起。要做就得爽性，从源头下手。”
“怎么做？”
“天子不就是占了个理字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们不阻挠他派兵，而是给他推荐一支更合适更强大的军队。”
缄默沉静，四人都在琢磨她的意思，墨鼎臣眼里突然精光一现：“开山军。”
“不错。”苍苍颔首，“军队可不止一支。就拿开山军来说，它比中央军强是其一；驻扎在盛京外，机动性高离青州又更近，此为其二。天子没理由拒绝由他们出头。”
“可是开山军多年不理时事，而且与我们并无友爱。”墨珩第一个不赞同。
墨松悄悄瞪儿子一眼，弄得墨珩有些莫名，他自己则温和地问苍苍：“你有措施令开山军帮我们？”
苍苍没注意到他的小行动，对墨松的问话她不太伤风，但不回覆也不行，便微扯着嘴角道：“要用开山军只要过了开山爵那一关，她虽被称为硬骨头，但是人都有弱点。”她转向墨鼎臣，“开山爵由我来说服，而天子那边还要侯爷去拖延一下，至少拖到明日早朝，到时候当庭举荐开山军镇压暴乱，当着文武百官天子不能不接受。”
“你有几多掌握？”
“只要侯爷那句允许算数，必不叫你失望。”
所谓允许自然是指全权做主，该要的权利苍苍一点都不含糊。
墨鼎臣哈哈一笑，也不以为忤，站起来对乔总管道：“付托下去，克日起就由……”
“且慢。”苍苍从墨珩座位后走出来，“侯爷，我不想出头，你只要放权给我就行了，但有指令，通过大令郎传下去即是。”她朝墨珩眨了下眼睛，似乎在问：“可以吗？”
墨鼎臣怔了一下，大有深意地看了苍苍一眼，后者大大方方任他审察。他最后颔首：“如此也好。”
他稍微又付托了几句，便预备进宫面圣，而外面对中央军的直接阻挠使其无法启程，便由墨松卖力。
只剩下墨珩和苍苍两人了，一阵不长不短的缄默沉静，墨珩终于忍不住问道：“苍苍你……到底是什么人？”
苍苍笑了笑：“一个有点故事的平凡人而已，至于具体身份……”她迎向他那不解惊异的目光，心情有些模糊起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转身朝外走：“时间很紧，我要去准备给开山爵的礼物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