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胶州铁矿坍塌,死七人伤二十九人……”
“九月末,青州铜矿,三位领班卷款私逃,后被抓获正法,钱款下落不明,矿地停滞生产长达半月……”
“十月至十二月初,洛阳兵乱,矿地震乱,停滞生产……今年初,洛阳南部失陷,铁矿弃置,前后损失白银近……”
一行一行行楷漂亮飞扬,写的却是近两年墨氏遍布全国各地的矿场矿区的生产情况,有好有差,总的看来倒霉消息居多。每一条都是寥寥几笔,苍苍推测这是一个大致的汇总,详细情况应该另有纪录。
她翻到后面,从泰半本之后就不再是生产,而是销售。
墨氏矿石脱手途径许多,其中有三大重要的客户,一是国家军备制作部门,二是从事制造军械武器的长乐侯一脉,这两者用途相似,性质却相差极大。前者是为国家服务的,后者则是私人经营。
墨氏广开矿场,又大量收购各地矿场开采权,再加上墨三爷墨杨亲自下海经商,如此种种都意味着长安侯府商业化,“堕落了”。各方讥笑有之不屑有之,但也有看出墨鼎臣真正用意的。
如长乐侯府左氏在看到同僚从商从得风生水起,经济快速生长,支撑起大央相当一部门经济命脉的同时,在天子跟前腰板也越发硬后,便起了效仿之心,即做起了制造军械武器并销售之的生意。
不外因为错失了先机,又是跟国家部门抢饭碗,他们做得很难,却也是规模不小,完全可称是墨氏一大客户。
第三个销售途径,即是与大型商贩们的相助倾销,其中最重要的即是和商界巨头商氏一族的相助。
但书上以醒目颜色纪录着,近来墨氏和这商氏团体相助得越发不愉快,隐隐有闹翻的趋势,究其原因……
“怎么样?”
苍苍还想再多看一些,综合整理推断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她抬头一看,墨鼎臣已经放下手中的工具,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苍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对白皮书上所记的现象状况的看法,她不是很想回覆,随口道:“这是墨家的事务,我欠好插嘴。”
“看都看了另有什么欠好说的。”墨鼎臣招招手,“你只管说来听听。”
这是要考她吗?
苍苍眼帘垂了垂。书就这么摊在这里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那么墨鼎臣是简直想听她的意见了。
是装拙卖傻,照旧实话实说?
她默默地估量自己的处境。
她有的只有自己和连姨,连姨的杀手锏却是永青那边,而那边……
苍苍眼里闪了闪,撇开这个她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无凭仗,至少目前是如此。
墨鼎臣想要驱使她,不容易,正如她曾经放出的狠话: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定能让所有人不安生;但墨鼎臣若要爽性了当地杀了她,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为什么不杀她?她害了他最精彩的儿子,险些酿成侯府大祸,虽然最后也是凭她一己之力强势逆转,但显然墨鼎臣不行能因此谢谢她的。
那他为什么不下手?
苍苍抬头对上了墨鼎臣的眼睛,那双苍老然而精明的眼睛,充满了强烈野心的同时,也有着一抹审视考较,似乎在他面前的自己是一件有待估值的货物。
她脑中电光一闪,已是明白该怎么做了。
她垂下眼睛道:“一切现象都很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
“各地矿场无论是生产照旧销售,无论是资金照旧工人,都有发生不乐观不正面的事,这不正常。一个两个还好说,但哪里都是这样,时间还集中在这两年,就似乎……”她摸着白皮书光洁昂贵的纸页,低声而肯定地说,“就似乎有人故意在找墨氏的麻烦一样。”
她顿了一下,没有获得赞同,便继续说下去:“而想找墨氏麻烦,而且还真做到了的,只有那么几小我私家。”
“谁?”墨鼎臣双目精亮。
苍苍看他一眼:“侯爷心中不是已有论断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是,本侯是早就知道。”墨鼎臣眯了眯眼,神情酷寒,“从得知给老二下毒的是你,而怂恿你的是殷据开始,我就猜到了,这很好推断。问题是,我想知道,你是那小我私家的爪牙,还迷途知返想要将功折罪的人。”
苍苍微微苦笑:“没有第三条路吗?”
“没有。”
如果是前者,苍苍是侯府的敌人,再不能在世,如果是后者,今后她都必须为侯府效劳,这是完全对立的命题。
是,或者否。
生存,或者死亡。
墨鼎臣之所以等她半个月,就是给她时机让她做出明确的选择。
苍苍却一点也不紧张,更不惊骇。她神色平静,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第一,我讨厌姓殷的绝大多数人,所以我不会是他们的爪牙。第二,我也不是罪人,不需要也绝不会将什么功折什么罪。第三,侯爷你外貌上是在给我时机,但其实否则。”
“哦,怎么说?”
“你明知道我和你的敌人并无利益关系,鸩杀墨松只是意气所致,而且我愿意冒险救回他,就代表着我对他、对你、对侯府的怨恨并未到达不行化解的田地,也就是说,你认为我对侯府而言并不危险。同时你又看重我的能力。”
她微微勾起唇角,平和又自信,带着股决不软弱退步的强势,徐徐说道:“唔,让我想想,你的敌人是那小我私家,你们之间有不行调整的致命矛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那人是大央第一人,身后是庞大的国家机械,要扳倒他困难到险些即是痴人说梦。那要怎么办呢?”
“是的,你需要人才,你需要钱财,你需要信息,你更需要强大的势力,这些侯府已经有许多,但还远远不够。所以你需要新鲜的血液,而我就是目前你看上的目标之一。”
“你看重了我的才气,悄无声息地给墨松下毒,又从殷据那里拿回解药,相当于在你和你的敌人之间打了一个周旋。总之你觉得我尚有利用价值,可以做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或者去当卧底,所以不杀我了,要收服我。眼下看来,你并禁绝备假惺惺地震之以情礼贤下士,而是直接用威逼恐吓了。”
她眼里亦有灼烁,不张扬不醒目,也无任何的野心,但就是坚定地凝在那里,在眼睑不经意地轻抬轻收中,闪耀出宁为玉碎的清冷,险些叫人神思俱震:“但是侯爷,你得了解我的个性,我是做不了衔命行事舍弃自我思想的人的,想我不坏你事,还能发挥最大价值,我们照旧换个方式攀谈吧。”
“我认可你拿捏着我的性命,但现在,是我在给你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