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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剑庭

第六十六章 真相之后(三)

步剑庭 意缥缈 5293 2015-12-08 23:56:39

  慕紫轩道:“说之前,想请教一下胡令郎,孙长机和你都曾说,你叔父胡不归先生和司马真人虽人妖有别,却是互为挚友,那你可知这份友情,是出于真诚,照旧出于算计?”

  胡离颇为感伤的道:“或许并无区别吗,叔父和司马真人皆是智慧绝顶之人,对他们来说,不加掩饰的相互算计,自己就是对相互最大的真诚。就像我与慕令郎算计之下,却也相互交心,心中已视令郎为良友。”

  慕紫轩笑道:“哈哈,多谢令郎抬爱,既然如此,那我也说了,此局是胡先生与司马真人配合布下的吧。”

  胡离道:“愿听令郎详说。”

  “照旧先从上清派讲起好了,司马承祯五名门生中,李含光身为首席大门生,无论学识、才干。修为、声望都最出类拔萃的,由他继任上清派下任掌教,本应是理所虽然的事情,可惜他主张断尘忘欲,离世清修的思想,却忤逆了大多数人的心思,上清派自开唐以来就作为皇家教派,虽是道门,但壮盛荣华不下公侯,风物之处更有甚之,门中上至长老下到门生皆是锦衣玉食乐在其中,让他们舍下眼前富贵去重拾虚无缥缈的仙道,他们怎会宁愿。”

  “恰巧二门生张守志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便抓住了众人心思,在内获得众长老拥护,在外有张守珪这重臣为支援,继而能与李含光分庭抗礼。而最具决定权的司马真人,却在这件事上一直两不相帮,迟迟不定立继任掌教。”

  “然而,上清派终归是天道派门,比人脉,也要比修为,若是自身实力悬殊过大,就算有再多人支持,张守志这掌教之位也坐不牢固。司马承祯寿元快要,留给张守志的时间并不多,用寻常的要领,要在短期内逾越李含光险些不行能。”

  胡离插口道:“把险些二字换取,也未尝不行,李含光可是出了名的难以测定,外貌上显露出的实力就已横跨张守志一筹,而他还潜伏几多实力更是没人清楚。”

  “所以,在这时候,一个偶然的时机,张守志获得了一个信息,知悉了《周易参同契》中纪录的凝聚阴丹的法子,只需结成阴丹,便可使功力在短期内登上一个台阶。”说道此处,慕紫轩一停,道“|胡令郎,你说,最有可能将这信息透露给张守志的人,是谁?”

  胡离扳着手指道:“《周易参同契》被上清派下了禁令不许修炼,所以能知晓的不多,除却我那已死的二叔,另有我,上清派中几位年长的长老,以及司马承祯本人,但谁最可能,却无法断言。”

  “好吧,不管是谁都行,我们继续推测,以张守志的身份,盗出《周易参同契》不难,之后他自然勤加修炼,而越修炼越发现阴丹神妙之处,尤其是其以生命元阴疗伤功效,哪怕只剩半口气在,只需化解阴丹之力就能起死回生,这时候,张守志又有了一推测!”

  “你毫无凭据的推测也就而已,还要推测别人的推测……”胡离摇摇头语带讥笑道。

  “横竖也只是随便说说,有何不行?”慕紫轩绝不在意的继续道:“张守志知晓司马真人曾往西域一行,历程中受了重伤却又起死回生,虽然一直无法恢复巅峰状态,但也延命了二十余年。可最要害的一点,究竟如何起死回生,司马承祯却一直讳莫如深,而回到上清派不久,又将《周易参同契》设为禁卷加以封存。往日,张守志或许不知缘由,但在他凝结阴丹,知晓阴丹的神效后可就差异了,胡令郎,你若是张守志会做出何等推测。”

  “你自己想猜自己猜就是了,何须拽上我?”胡离颇无奈的应道,但在慕紫轩盯视之下,终于照旧嘟囔一声,开口道:“显而易见的事非得要我开口,我若是张守志,定然认为司马真人曾以女子为鼎炉凝练阴丹,并靠阴丹之力捡回一条命。”

  慕紫轩一拍掌,道:“猜得好,张道长若在,定视令郎为知己啊,司马承祯主张静心离欲,却修炼损人利己的采补之法,传出去定将声名扫地,张守志可说是握住了司马承祯一个把柄,但直到之后两件事发生,才让他决定使用这把柄。”

  “虽然在下并不体贴,不外为了能让慕令郎继续说下去,照旧问一句好了,究竟是哪两件事?”胡离懒懒道

  “第一件,因为口舌之争的小事,司马真人便将吕知玄逐出师门,吕知玄和张守志同属一派,私交亦甚笃,司马真人此举无疑是改变往日两不相帮的作风,盘算主意立李含光为下任掌教,所以为了李含光日后坐得牢固,先断去了张守志一臂。”

  “第二件,即是红锦女人的泛起了,哦,或许称她为胡七女人更为贴切,胡七女人身上,定是带了某种能指认司马承祯以采补之法凝结阴丹的证据。这样,有了证据在手,张守志便急急带着红锦女人,赶在局势已去之前向司马真人摊牌,却不意,这反而落入了司马真人与胡不归的陷阱。”

  慕紫轩至此话音一停,胡离颇为知趣的问道:“哦,是什么陷阱?”

  “司马真人身亡的那日,应该是这样的情景,张守志趁夜领了红锦女人入了养心殿,泛起出了证据,并体现司马承祯将掌教之位传于他。其时张守志胜券在握的嘴脸,真是闭着眼也能猜获得。但司马真人却做出了意外之举——司马真人反手一掌,以天蚕玄阴手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张守志见此情形自然心神大乱,司马真人则趁此时机,以最后的神念,靠着上清派阵法加持,将张守志拖入天隐剑界中。而胡七女人则在张守志神识被困时,带着证据从容离去,继续伪装玉真公主。”

  “以上即是司马真人与胡不归的结构。只待天亮后有人到来,见此情景,定然会认为是张守志偷袭弑师,却被司马真人弥留反扑拖入剑界无法逃离现场,之后只需顺着司马真人的伤势便能查到张守志修炼阴丹之事。张守志可谓人赃并获,被抓就地。”

  胡离道:“可是这么说……”话未说尽,慕紫轩便打断道:“我知晓令郎想问些什么,且听我继续往下猜。这部署本是高明至极,却不意发生了一个谁也不能料及的变数,就是那一晚,贺孤穷也来到了上清观中,司马真人以阵法加持天隐剑界,使得贺孤穷同时也受到了滋扰,贺孤穷只当这是司马承祯的挑战,便以强捍强,强破了天隐剑界,司马真人最后一丝神念消散,却无形间反而帮了张守志的大忙,使张守志也得以脱身。”

  “张守志脱身之后,自然也察觉中了陷阱,但他也识趣极快,伪造了一份司马真人的遗书,以司马真人的口吻自承过往之事,现场又部署成了司马真人忏罪自裁的样子,之后便急着寻找红锦也就是胡七女人的下落,想要将她灭口,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他要找的人已变作了玉真公主就呆在上清观中。”

  “但张守志的部署,显然低估了孙长机对司马承祯的敬意,孙长机与往日一样,在晨鼓敲响前半刻侍奉司马真人起床,但却看到了那副景象,目睹遗书后,孙长机同样也明白了司马承祯当年重伤下起死回生的真正缘由,但却知晓此事若让他人知晓,定使司马真人声明扫地,于是便销毁遗书,这也解释了毛笔上为何明白有残留墨珠,在场却未留书信的原因。孙长机再度更换了现场部署,以剑伤掩盖司马真人原本的伤势,又在周遭墙壁刻下剑痕,伪造出司马真人与人斗剑身亡的假象。”

  “再然后的剧情,就是一团糟了,杜如诲知晓端法僧人隐藏的身份,于是怀疑了端法僧人,端法出自对血罗刹本能的畏惧,咬定凶手为血罗刹,至于张守志,他脑子一定已经一团糟了,所以不管指定谁是凶手,他都市鼎力大举支持。”

  “而孙长机,相信司马真人不会事隔多年之后突然又愧疚到要自杀,于是怀疑司马真人是受人威胁欺压,而怀疑的目标自然也是身世黑教的端法僧人。孙长机不愿轻放了端法僧人,可若将端法逼得太急,使阴丹之事被抖露出,同样会污及司马真人名声,所以,孙长机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端法僧人,把众人怀疑的目光转到见首不见尾的血罗刹之上。”

  “政府的每一小我私家,都只掌握着片面的信息,都有着差异喜恶情感,又各自怀揣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于是凭借自己掌握的信息,依循自己喜恶,做出了最切合自己目的的判断和行动,终于使这盘出了破绽的残局,酿成了更诡异,更曲折的乱局!而胡令郎你,虽然事情生长与原本的计划差异,但也是你所乐见,所以直到已不行收拾后,你才又开始将局面导回最初的计划,所以便借助了我的力量,将我该知晓的信息透露给我,让我乐成指控张守志为凶手,说起来,我还算是被胡令郎利用了。”

  看着慕紫轩终于停口,胡离扶额道:“慕令郎说了这么多,终于轮到我开口了吧,那我要开始问了,司马真人曲曲折折做了这么些,究竟为了什么?”

  ————

  上清派。

  李含光如听笑话般大笑道:“哈哈,应师弟,你说师尊就是一切乱局的源头,是他与狐妖协作结构,用自杀来设计移祸张守志,将上清派搞得鸡犬不宁,若是他人听了,定当这是笑话,就算事情能解释的通,师尊这般行事,总要有个说得已往的动机吧。”

  应飞扬却无视李含光的笑声,淡然说道:“司马真人的动机,道长难道不清楚吗?”

  李含光的笑声随即嘎然而止,应飞扬继续道:“众人皆说,道长是最得司马真人真传之人,非但是修为,还包罗境界,思想,性情,那道长曾立誓要斩断世俗皇权缚在上清派之上的枷锁,令上清派重回清净大道,那这誓愿是否也传承自司马真人?”

  李含光脸上笑意消散,无波无澜道:“继续说下去。”

  “当朝便对上清派推崇备至,从第十代宗师王远之受太宗天子召见开始,上清派便堪称为当朝的护国教派,即是武后登位后打压玄门,也一直未曾对上清派动狠刀,当今圣上对上清派的礼遇,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然而盛极必转衰,司马真人游历西域,见识了西域诸教林立,各国相争,政教一体,国灭则教亡的情形,又亲自加入了黑教与萨玛教的教派之战,司马真人见识深远,居安思危,由西域诸教联想到上清派,想来也定会起了与李道长想同的心思——上清派欲得长存,便必须脱离唐朝的战车。”

  “可百年积弊,上清派与当朝牵扯数不清,如何一一拔除。而司马真人受伤归来,命不久矣,对上清派的掌控也大大削弱,单从司马真人驱逐吕知玄而受到长老门生们一致阻挡,便可证实此点,时势不行逆的情况下,司马真人才会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布下此局,也终于,获得了他想要的结果。”

  “今日之后,在内,张守志背上杀师大罪,再难翻身,杜如诲受其子牵连,也无心再争,吕知玄则被逐出门派,他所有主张入世的门生都无法继续掌教之位,李道长,其他长老再也阻止不了你的门路,司马真人以他的死,将你路上的荆棘全都拔出了,接下来,便该是你大刀阔斧的将上清派拉回正轨了,而在外,张守志修炼异法,杀害师尊,上清派貌寝阴暗的一面袒露在天子面前,天子对上清派的宠信定也会大减了吧。少了张守志,以张守志和他兄弟张守珪为联接,牵系上清派诸长老和朝廷重臣的关系网也就此瓦解,来自外界的阻力也将大大淘汰。司马真人的死,外貌上是自断手脚,实则是剔去了上清派的脓疮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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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狐山庄,胡离啧啧叹道:“原来是壮士断腕啊,你还真能把动机给拗出来,可惜没有半分实证,否则我或许真就信了。”胡离和慕紫轩走得极慢,但此时也走到了山庄结界之处。

  慕紫轩叹道:“胡不归先生和司马真人联手结构,又有令郎在后补全,在下却是无半分实证。”

  “既然如此,令郎说这些,可另有意义?”

  慕紫轩摇头道:“确实没有,只是被令郎利用输了一阵,心有不甘,自然要在口头上讨回而已。”

  胡离笑道:“局方至中盘,在下侥幸占先而已,如何敢称胜,况且,我总有感受,或许我才是被慕令郎利用了呢。”

  慕紫轩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莫占了自制还卖乖,胡令郎,今日你虽掌握了所有左右未来局势的要害,但慕紫轩誓要一一讨回,接下来,还请令郎全力以付!送至此处便可,在下告辞!”

  “有慕令郎做对手,胡某岂敢大意,慕令郎,慢行!”胡离长揖一礼,目送慕紫轩带着司天台之人远离后折回山庄,一人一妖自此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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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派

  “应师弟,张守志无论有没有再加上杀害师尊的罪责,在你眼中也是同样活该,那你做这些无凭无据的推测,可另有意义?”

  “意义?”应飞扬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有了!”

  ps:司马承祯死的那年,也是唐玄宗宗教政策改变的一年,从暗自偏袒玄门,转变为正式提出三教并列,之后更是改信密宗,晚年还接受密宗灌顶,对玄门反而热情下降,只修永生丹术。

  李含光历史上颇为高冷,天子屡屡召见,他却屡屡请辞,一直潜心修行,厥后更是离了京都,前往南方振兴茅山本宗。

  本书虽就是套个历史的壳子,但搬点史实上来,顿觉我的瞎掰更有说服力了。

  明天是尾声,和部门增补说明,谈谈第三卷创作思路,再理理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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