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了无生气地叫着,门路两旁尽是晒得发蔫的树木,马蹄踏在被骄阳烤得干裂的泥土上,“得得”作响。马匹的臭味一阵阵传来,车厢里又闷热难当,我突然一阵头晕恶心,整小我私家无力地摊倒在地,不得转动。
韩敬戍回过头来,见我如此窘样,撇撇嘴道:“身体这么弱,还硬要随着出来,真是自讨苦吃。“说着,便从腰间取出来一包工具,扔给了我,”赶忙吃了它,马上就没事了。“
我捡起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黑乎乎的药丸,像巧克力球,闻上去香香的,可吃起来却比黄连还苦,我苦得泪流满面,甩手将药丸扔了出去。韩敬戍眼尖,赶忙跳下马车,去寻那脏兮兮的药丸。
突然,马匹像脱了缰的野马,发狂似的狂奔起来。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吓软了双腿,跪在地上,双手死命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地方,高声疾呼道:“韩敬戍,救命啊,韩敬戍……”
韩敬戍听见呼救声,奋力疾驰,似一阵风般闪身而过,还没等我看清,便已落在飞驰的马背上,他双腿夹紧马肚,用力紧勒缰绳,那匹马显然不吃这套,猛然间癫狂起来,甩动身体,扬起后蹄,想要将韩敬戍摔下马背。韩敬戍一个侧身,迅速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箍紧马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将马的鬃毛拽紧,大喝一声,用力上提。马儿吃疼,长嘶一声,拼命挣扎无果,最终停了下来。
韩敬戍立刻钻进车内看我,而我早就被颠得七荤八素,面无血色。
“喂,你怎么样?”他问。
“你看不见啊。”我软成了一滩泥,但仍有发牢骚的力气,“都怨你,去捡什么药啊,你要是不走开,这马会发狂吗?”
“你说话真是不中听,我美意给你吃药,你干嘛扔掉?“
“这么苦的药,谁能吃得下。“
“你……好,这是敏心送我的药丸,你不要吃最好了,我还不愿分给你呢。“韩敬戍将药丸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腰带中,坐回车前,继续赶车。原来是白敏心给的药丸,难怪他会这么紧张,当成宝一样。
我撇了撇嘴,在他身后乱舞了一阵拳头。
夕阳渐落,余霞散成绮,晕染天际,煞是悦目。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韩敬戍道:“喂,天就要黑了,今晚我们住在哪儿啊?”
“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
“有客栈啊,那我们到了客栈吃顿好的如何?”
韩敬戍对于我的提议不置可否,闷着头继续赶车。
我们又向前行进了一段时间,终于抵达了客栈。
这是一家很小的客栈,但服务却挺周全。客栈外站着类似门童的服务人员,我们的马车刚一停下来,他们就立马迎上前,有人帮我们拎肩负,有人将我们的马牵去马厩安置,想不到昔人的服务意识还挺强。
我跟在韩敬戍的身后,走进客栈的大厅,这时从柜台后快快当当迎出来一个胖男人,满脸堆笑道:“二位令郎可是住店?”
韩敬戍点颔首,“立刻帮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这个……“胖老板面露难色,歉仄道:”这位令郎真是对不住,我们这儿就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什么,就一间房?那怎么住啊?”我叫道。
“二位令郎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同住一间,迁就过一夜可好?”胖老板试探着问道。
“那成何体统!”我和韩敬戍异口同声地回覆。
胖老板一愣,上下审察着我们,心里肯定在纳闷儿,这两个男人是怎么了,为何反映如此之大。忽而他紧盯着我看,心情有些怪异,我被他看得心虚发毛,侧过脸去。
韩敬戍上前一步,盖住胖老板的目光,问道:“那其他客房有吗?”
“全都住满了。”
我拉了拉韩敬戍的衣角,道:“韩兄,不如我们到下一家客栈投住吧。”
听我这么一说,胖老板赶忙插嘴道:“这位令郎,下一家客栈离此处有五十里路,如今天色已晚,沿途又多有流民,远程跋涉,只会不宁静。”
我无语,只好茫然地求助于韩敬戍,希望他能做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决定。
韩敬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老板说道:“那就有劳掌柜的帮我们扫除一下房间。”
“啊,不是吧。”我愕然,心里暗自叫苦,莫非是七姐的有意捉弄,非逼着我与韩敬戍共处一室不成?
我们随着胖老板来到后院,推开房门,一股闭塞的空气袭来,我呛咳了两声,走进屋内。蜡烛点燃,可以看清房间内极尽简约,一览无余。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条凳,另有一只茶壶和四只茶杯,仅此而已。
“二位令郎若是另有何需求,尽管付托伙计即是。”胖老板道。
“行了,你先出去吧。”韩敬戍道。
胖老板关门告退。
我连忙倒在床上,抢占先机。
这时,就听见韩敬戍道:“喂,你干嘛?”
“能干嘛,虽然是睡觉了。”
“你睡床,那我睡哪儿?”
我用手指了指地板,道:“这还用问,虽然是睡地上了。”
“什么?我堂堂一个富家令郎,八王爷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你竟然让我睡地上?”韩敬戍朝我大叫小叫。
我猛地坐起身来,不满道:“喂,你照旧不是男人啊,怎么可以一点男子汉的风度都没有,完全不明白怜香惜玉,像个老太婆似地斤斤盘算。”
韩敬戍显然被激到了,“我没风度?那好,为了公正起见,我们就来小赌一把,谁输了谁睡地上,如何?”
我不屑道:“赌就赌,谁怕谁啊。说吧,赌什么?”
韩敬戍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三只茶杯,杯口朝下倒扣在桌面上,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了一锭碎银子,塞进其中的一只杯子里。“睁大眼睛看好了,呆会你来猜猜看,银子会在哪只茶杯下。”说着便开始频繁变换着手中的茶杯。
韩敬戍手法极快,我看傻了眼,待他停下来后,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哪只茶杯里有银子了,只好求神保佑,凭感受指向其中一只,道:“这个。”
“确定吗?”
“确定……吧。”我毫无底气地回覆。
韩敬戍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慢慢揭开我指向的那只茶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是吧,老天居然连三分之一的希望都不给我,时运够差的。我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愿赌服输,自认倒霉了。
韩敬戍自得地走到床边,一头倒下去,嘴巴还不忘念叨着:“照旧床上舒服啊,今晚可以睡个牢固觉咯。”
这个家伙,可真气人。
我郁闷地坐在桌前,翻起另两只扣住的茶杯,突然愣住,两只茶杯里全都是空的,我以为自己眼花,举起茶杯找了个底朝天,哪里有什么银子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朝韩敬戍看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这家伙使诈了,无论我选择哪一只杯子,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让我睡地板。
这个骗子!
我气急,走到床边拉他起身,“你骗人,出毛招耍无赖,不行,我们重新玩一次。”
韩敬戍还真是无赖到底了,他硬躺着不起,瞅着我道:“愿赌服输的原理你不懂啊,输了就是输了。”
“可明白是你耍无赖我才会输的。”我不平气。
“你又没说不许出毛招,总之是我赢了,我就可以睡床。你照旧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说完,韩敬戍背过身去,窃笑不已。
我震怒,冷不丁地抽出他的枕头,朝他身上一阵噼啪乱打,“你这个挨千刀的,讨厌鬼,猥琐男……”
我正打得起劲,没料到韩敬戍突然一个翻身,将我两手擎住,瞬间按倒在床上,他的身体慢慢向我贴近,温热的气息流转。我大惊,心里一阵扑通乱跳,紧张得瞪大眼睛,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见我如此反映,韩敬戍“噗哧”一下笑作声来,满脸不正经地挖苦我:“我想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虽然是想睡觉了。”
我双颊绯红,耳朵根一阵燥热,骂道:“下流!”
“乱想什么呢,我又没说要跟你睡觉。这张床是我的,你照旧乖乖地睡到地上去吧。”韩敬戍松开双手,重新躺回床上。
我大窘,一脸怒气地瞪向他,虽然气愤,却又不敢做出任何越俎的行为。唉,终于体会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真意了。如果现在换作是慕云中,他肯定宁愿在门外坐上一宿,也不会与我争抢床铺。
无奈,我唯有将被子铺在地上,倒在上面和衣睡下。
半夜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惊醒,我感受脚下有工具正在爬动,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黑夜助长了恐怖的气氛,彷佛一张大网,将我全身套牢,我不敢转动,生怕稍稍一动,就会招引起脚底下那不明物体的攻击。
那工具的消息越来越大,突然“吱吱”叫了两声,我闻声色变,全身像被电击般痉挛,“老老老,老鼠啊!”
韩敬戍被我的尖叫声吵醒,坐起身,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事啊?”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摸黑朝床上跳去,没想到竟和韩敬戍撞个正着,好巧不巧,两人双唇相印,热乎乎、软绵绵的感受,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
愣了几秒钟,我们才反映过来。无数的尴尬因子在这一刻凝结,黑夜替我们掩盖了一切,却丝毫掩盖不住我们的不知所措。
完了完了,我的初吻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我猜我的脸一定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全身都在发烫,我猛地向后弹开,一下子从床上摔下地来,正中尾椎,又酸又麻,我一阵嗷嗷痛呼。
“你没事吧?”韩敬戍的声音很快镇静下来,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动,动不了了。”
韩敬戍下了床,弯腰将我抱起,我猝不及防,一巴掌打上他的脸颊,“你想干什么?”
韩敬戍一怔,将我放倒在床,不悦道:“让你睡床,你反倒打我?既然如此,就让老鼠继续咬你的脚趾甲吧。“说完,欲转身离开,他要狠心地将我和老鼠困在一起。
我急了,一把捉实韩敬戍的手,带着哭腔,放低姿态认错,“别别别,我错了,托付你不要走,我好畏惧。“
韩敬戍没料到我会服软,态度也缓和下来,道:“放心睡吧,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