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到了紧要关头，双方的士兵都已经筋疲力尽，眼看鞑靼雄师就要将老虎口攻陷了，林克敌一双虎目已经变得通红，甚至顾不得那个还在往外吐着血沫的年轻书生。
突然，鞑靼那边传来了军号声，已经上了城头的士兵如潮水一般退去，几个军官听到军号声一愣，很不宁愿宁可的带着士兵退却了。
一个百夫长怒气冲冲的将弯刀插进了城墙的漏洞中，发出一声低吼之后，一脚将那已经被弯刀撬动的城墙砖踢飞。
好不容易才在这场艰辛鏖战中占据上风，不知道丢下了几多兄弟的生命，可上面的人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轻飘飘吹响了退兵的军号。
人命如草芥，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敌军莫名其妙退却之后，林克敌好半晌才反映过来，那些杀红了眼的明军也都回过神来。
“胜了，胜了！”排山倒海的呼喝声从那些死里逃生的士兵口中发出。
林克敌没有半点喜悦之感，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这次鞑靼人骤然撤兵，老虎口内的两千多人加上大同右卫的八千多人，都市死在这里。
不外作为主将，他也没法在这个时候去攻击那些刚刚燃起希望的士兵们，究竟，如果不是他们在殊死屠杀，可能明军坚持不了这么久。
回到本阵，手下损失惨重的几个千夫长就怒气冲冲的冲进了主将营帐，其中一人显然资格够老，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几个主将有那么多忌惮，一开口便带着怒气：“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勇士们辛辛苦苦才打开局面，你们怎么就突然下令鸣金收兵了。”
阿里布似乎对这个已经有了花白胡子的老人有些忌惮，笑道：“老那颜别生气，为了生存实力，不得不撤军。”
那千夫长绝不领情地骂道：“生存实力，生存狗屁的实力，早不撤军晚不撤军，偏偏在这个时候撤军，莫非当草原上的勇士是任人屠戮的牛羊不成。你们要是真的想生存实力，那就不要让勇士们去送死，你们要想攻陷城池，就不应该在即将乐成的瞬间撤军。”
阿里布讪笑道：“老那颜有所不知，这都是做给巴图蒙克看的假象。”
这时，那半老的老头突然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一个年轻人。
不看到这人还好，一看到这个容貌一点都不像草原人的年轻人，老头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阿里布的鼻子训斥道：“我说你们怎么成了缩头乌龟，原来是来了个明人。怎么，明人给了你们什么利益，让你们连部族里的勇士那年轻的生命都弃之掉臂了，你们这样，是会被永生天遗弃的。”
草原上的人对永生天有一种盲目的崇敬，在他们心里，就算生前做再多的错事，只要不被永生天遗弃，灵魂就能够去往天国。
这老头的话说得有些难听，哲科别忍不住道：“老那颜，我们也是为了成吉思汗的后裔着想。巴图蒙克基础就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他没有资格当达延汗。”
“你们如果对巴图蒙克不满，自然可以让勇士们为了黄金家族而战斗，没须要让勇士们死在明人的刀枪之下。他们也是生命，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儿怙恃，他们不是你们想要他们死就能去死的牲口。”老头指着哲科别又是一通骂。
几人都是用鞑靼话对话，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貌似听不懂。
他站起来主动走到老头面前，一双眼睛射出冷光：“我是明人，我爱我的国家。可是现在我的国家却被奸佞把控，我的家人都是死在明人手里，我的孩子只有三个月就死在了襁褓中。你如果不相信我，我引颈就戮即是，这事怪不得几位千夫长大人，都是我的主意。”
他也是从几人的猛烈行动中大致分析出几人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实际上心里也没底。
万一要是猜错了，那老头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说不定。
年轻人说的是汉话，没想到那老头竟然能够听懂，他刷额抽出腰间弯刀架在年轻人的脖子上：“你这个年轻人不怕死，我可以玉成。”
年轻人闭上眼睛，淡淡道：“来吧！”
刀锋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这年轻人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布洛特一把抓住了牢头的手腕：“那颜，他不能死。”
老头执拗的问：“为什么？”
布洛特叹了口气道：“他是?日的门生，是巴图蒙克的马弁。”
这话让老头放下了弯刀，随后他马上狐疑的问：“?日可是巴图蒙克的死忠份子，救了巴图蒙克的性命不说，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做。他的门生既然是巴图蒙克的马弁，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
几人相互看了看，纷纷将目光挪到了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正是张儒。
他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巴图蒙克的马弁这不假，事实上我到这里来也是巴图蒙克付托的。我跟我师父差异，师父的人家人是被明人的边军弄死的，所以他伤心，恨不得多死几个明军。我差异，我的家人是被恶霸杀死的，是军人救了我。
不知那颜听说过知恩图报四个字没有。
不管是大明的边军照旧草原上的勇士，那都是一条条年轻的生命，他们有资格活下去。
不管是巴图蒙克照旧大明的天子，都没有资格让这些年轻人放下自己的家人去送死，更况且是白白送死。
所以，我要阻止这场无谓的战争。”
老头一双污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张儒，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眉目，遂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今年草原上有瘟疫，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粮食草原上会饿死许多人？你难道认为你一小我私家能够阻止这场战争？你难道认为你能够左右巴图蒙克和大明天子的想法？”
张儒摇摇头道：“我从来都没这么认为过，也知道你们草原上发生了什么。正因为这样，我才要阻止这场战争。
草原上没有粮食？
不，有，而且不少，只是这些粮食都被巴图蒙克的人占据了，他们不愿将粮食分出来给你们，想让你们这些阻挡他的人饿死，冻死。
你们拿下了老虎口能如何？难道巴图蒙克不会让你们去攻打下一个老虎口？
杀了这么多大明军人，他们简直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一切的恼恨都是记在巴图蒙克身上的。
草原上的勇士没有过错，你们同样没有过错。
有过错的是发动战争的巴图蒙克，是破坏宁静的达延汗，只有他死了，草原和中原才会变得平静。”
老头重新将弯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这老家伙脾气火爆得很，基础不管三七二十一。
只是这次，他没有用力将弯刀往下压，只是一种威胁的态度而已。
他看着张儒，淡淡道：“我不管你是用什么理由让他们撤军的，也不管你目的到底是好是坏，横竖这件事，我是记在你头上的。”
张儒浑然不惧：“如果那颜想杀我，可以杀了我。”
别看他外貌上体现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
前世跟草原上的男人打过交道，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认识的，对草原上的男人，他没有太多的恶感。
然而来了大明之后，不管是庙堂之上的王侯将相照旧市井小民，貌似都对草原上的人有着彻骨的恼恨。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了，前世认识的那些豪爽好客的草原男人，跟这些蛮狠无礼，只知道靠弯刀说话的鞑靼蛮子，真的是一个种族的人吗？
出了大同府之后，带着三千人兜了几天的圈子，每过一个乡村，看到的都是各正法尸，有三五岁的孩童被长矛插心，有七八十岁的老妪被凌辱，有三四十岁的青壮被砍掉头颅。
这，让张儒心中原来没有的恼恨一点点滋生。
对草原人有了一个时代的新认识之后，张儒很坚决的想出了一个战略，一个谁都不能说只能埋藏在心里，等到百八十年之后看结果的战略。
老头的弯刀终究没有将张儒的脑袋砍下，他颓然放下弯刀之后似乎老了十几岁，迈着极重的法式走出了帅帐。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转身看着布洛特道：“我的人马，全部交给你，好好待那些儿郎们。”
布洛特用力点颔首：“那颜放心。”
老头离开了，带走了一个草原男人最后的期盼，带走了他所有的顽固和执拗。
布洛特被老头离去的攻击所熏染，盯着张儒道：“现在，你可以说你的计划了，如果不能除掉巴图蒙克，我有一千种措施要你的脑袋。”
张儒气定神闲隧道：“放心，这一战死的人不少，巴图蒙克应该很快就会有军令下来。再说了，有我在也不会漏了你们的底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联系所有可靠的人，随时准备好战斗。”
“你要干什么？”哲科别脑子一抽，问道。
张儒冷冷道：“逼宫，杀巴图蒙克，迎回黄金家族的血脉。”
乌鸦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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