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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433章 至死不赢

南宋风烟路 林阡 5433 2009-10-31 11:25:51

  林阡冒着走火入魔危险、强行打断八人混战之举措,断崖上这么多妙手,竟没有一个预料获得。

  当疯狂的各道真气谁和谁都不相让地正在坚持,气流从八方而来横冲直撞,久而久之已经白热,连再多一小我私家想加入战局都无从下手——这样的平衡,基础受不了外界一丝一毫的惊扰,哪里经得起这正当中的一震一断!?

  所有人毫无例外虎口发麻武器脱手,无论是向清风辜听桐郭子建云蓝柳五津李君前,亦或者凤箫吟、林阡。

  落了一圈的刀剑,伤了一周的掌拳。想不到,适才林阡的那一刀,气力竟能如此之盛,硬生生拆除了这么多人的僵持!

  那也许,就是他用来屠戮魔门时候的力气……比他击退徐辕冯虚刀、打败辜听桐连环刀的攻势更足,气焰更热,血更冷。

  可是,他为什么要破了他自己立下的誓言?他明明说过,有走火入魔征兆的时候就绝不碰触饮恨刀,难道?天骄又惊又疑地看向林阡,天骄猜出了他的用意,可是,事先竟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当此时所有人都上前去把自己的武器拾起来,徐辕的心蓦地悬吊:没有错,林阡他……他一直没有去收回饮恨刀,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名叫饮恨的这几年来他从未放下的武器,眼神中一闪而过他想掩饰的留恋,徐辕不忍再去捕捉。

  他不是叛逆,不是癫狂,不是轻慢,是真的在用心维护着一小我私家,或一份原则。只不外,来不及解释原因,他只能选择打完了盟军打林家军,负了所有的麾下之后再把他自己从江湖除名。

  听,九州动荡,祸乱滔天,都已经消失在了晚钟声里。

  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凄冷。

  徐辕真的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希望下一刻林阡能够把饮恨刀带回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发现了林阡没有移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林阡放弃了饮恨刀。

  没有人可以逼他放下饮恨刀,除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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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断崖上早已不止这几位首领,远近正有千百人马,陆续从狡兔之窟走出来,火光照映之下,站得最近的他们,所有人,都看见林阡前后衣衫被血染透的事实,他的胸口,就如同被利剑刺穿一般,惨不忍睹,鲜血淋漓……

  “凤箫吟,是谁,将他伤成这般!?”柳五津颤声问。

  吟儿慌忙地要给林阡止血,却哪里止得住,真是不祥的预感,刚刚她听见林阡的胸口有气流澎湃,像爆炸一样的声音,竟是真的,压制不住的战力,猛然发作时,不仅泛起在林阡的饮恨刀里,也更从心脏的四周取道!可是,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我不知道!”现在她忙乱到了惊恐,这样的危在旦夕,和刚刚太纷歧样——如果适才是力竭虚脱,现在恰好相反,是气血过沸……林阡全身都有战力在烧,那种灼热感,连吟儿都已经能感受到,很疼很疼……

  “今日林阡弃饮恨刀于此,众位可视如我自葬此地。”林阡轻声说,说的同时盟军寂静如死。

  一夜之内,虽然他和吟儿都不想引起杀戮,但肯定不行能没有造成损伤。盟军与林家军,几多精锐成伤残,全都是他林阡的过失。试问他怎能再握饮恨刀,再做他们的盟王或主公。

  “也是从今日起,江湖再无林阡,饮恨刀物归原主。”他说得再淡,群雄也能体会得出这种极端的伤心,“权当我林阡从未曾存在过……与这饮恨刀,也没有过片刻联系……”

  没有存在过,怎可能没有存在过?泉州的义士团在建设之初危机四伏,是谁见证了这场破茧而出,淮南的小秦淮在更替之时风雨交加,是谁协助了这段江海争流,夔州的抗金联盟在奠基之前支离破碎,是谁筹谋了这出异军突起。没有存在过,为何听到这样的话语,三年的点点滴滴都聚集在脑海里始终无法移去,哪里忘得了他,脑海里全都被有关于他的回忆挤压。厉流行、李君前全然落泪,彼时他们意气风发、天马行空,每一战都紧随着林阡的法式,盟军是他们的战绩,更是林阡的心血。每一家人马,每一方势力,从无到有,从乱到定,从叛到服,从敌到友……

  与这饮恨刀,也没有过片刻联系?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你每次辉煌与坎坷,每次欢笑与苦难,每次战乱与宁静,哪时哪刻少得了它分享?它是陪你时间最长、历经凶险也最多的那一个,它早即是你身体的一部门,血液的一部门,灵魂的一部门,所以你弃了它的时候,真的就是葬了你自己,盟军不明白,他们不是每小我私家都明白。这么多年,陪你从大理一路走过来,这双饮恨刀,你曾从紧急的林楚江手中坚定地继续它,你曾在无数觊觎它、抢夺它的敌人手下宁愿伤害自己也要保全它,你曾为了它割舍一段又一段的恩怨、延长一个又一个的爱侣、遗失一份又一份的亲情,你再怎样艰辛你都申饬你自己说绝不能放!你与它一起生长,相互磨合,赴汤蹈火,世间除你之外,再没有人能驾驭它……

  “人人都市讲,饮恨刀林阡,饮恨刀就是林阡,林阡就是饮恨刀!”郭子建又悲又气,“你真以为饮恨刀是可以随便跟某小我私家连起来叫的!?没了你我们要饮恨刀有什么用!”这其实,是林家军对他林阡的留意和依赖,先前他郭子建口口声声要林阡交出饮恨刀,可现在郭子建明明白白要的是他林阡留下啊……

  林阡失神地站在这里,突然冷笑起来:“饮恨刀……林阡……”他重复念着这五个字,似乎不认识刀、也没听说过人。

  “谁说过放下饮恨刀你们便可以走了?今夜盟军这般多的折损消耗,你可以用饮恨刀来偿,那她呢?”辜听桐冷冷说,环视四周,单论这里围着的几大妙手,就全都体无完肤。

  林阡缓过神来,握紧吟儿的手:“她的罪,也由我来偿。”

  天骄冷笑:“如何偿?”

  “适才你们,每小我私家都已给了我处罚。”林阡微笑,以最后一丝神志支撑。

  “什么?!”众人皆是大惊,这才知道适才的八人混战,最后被他硬生生搅局,迫得他体内本就极速运行的真气过沸,因此胸口才像被剑刺穿,基础就是被震伤之后炸开的啊……

  原来他刚刚,不是止战,而是自残。盟军名顿开。

  他刚刚,不止为了放下饮恨刀,更其实是在为我赎罪……吟儿泪断了线。

  不,其时他的战力已经一触即发,他不忍去打他的麾下,所以只能选择这么做……徐辕明白,林阡至死都赢不了盟军,因为他不愿赢。

  “众位珍重。”林阡叹了口气,现在盟军再无借口拦他俩。除非,盟军也放弃原则,无缘无故地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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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林阡,这件事重新到尾……”云蓝冲上前来,正待告诉他这件事重新到尾就是个误会,吟儿眼中杀气骤现,被逼到绝路,已经什么都无所谓,剑抵恩师,脸上的心情,就叫做穷凶极恶:“师父!穷寇勿迫的原理你不懂么!事已至此,何须还要咄咄逼人!?”

  “念昔,有误会,你听我说……”云蓝苦于没有防御,竟被她一剑锁定了要害。

  “全都给我退下!”吟儿一边扶住林阡,一边劫持了云蓝,呼喝周边所有妙手。

  当是时,徐辕察觉出林阡气息微弱,手已经触及冯虚刀:如果借着这样的情势杀了凤箫吟,也未尝不行。

  凤箫吟的身影,已经慢慢进入徐辕的眼线,就是这个角度,林阡和云蓝,都能够毫发无损。

  然而,恰恰是同一时刻,一道白光疾掠过天际,与众人的眼狠狠相擦,许久还在视线中停留,明亮得恍若白昼经久不灭。随之而袭一声惊雷,闪电于平野间穿梭震荡了数个来回,神威撼天动地,倏忽风云四起!

  这样的力量从天而降,强大得人力基础无法逆转,纵然是徐辕或林阡,厉流行照旧李君前,都不得不为之震惊,听得出那一声嘶吼,带来的是山崩地裂、毁世之灾,显然是魔门的青龙兽无疑,然而,它怎会出了魔城来到这里?!

  “天骄,小心那九天神雷!”有盟军惊呼一声,正欲杀凤箫吟的徐辕蓦地惊醒急遽退避,电光火石之间,谁都见徐辕刚刚所站之处,瞬间就被摧毁烧焦!众人大乱而御敌,却基础找不到那个名叫青龙的庞然大物在哪里!

  “念昔!”却见又一道耀眼的灼烁径直打向林阡和吟儿,不由分说便将他二人掀向崖下,这样的天命,愣是谁都无法违抗。云蓝惨叫一声,林凤二人已然被强力拖曳而去,云蓝追到崖边,伸手却捉不住吟儿。

  众人刚为天骄松一口气,哪料到九天神雷声东击西?!眼光一移惊见阡吟遭逢噩劫,全然大惊失色,欲救不及。一片杂乱“主公”“盟王”声里,群雄齐齐追上前去,直到崖边,更有甚者其时就已经眼角湿润,不为此外,只为阡吟生死未卜——

  断崖边的世界,跟先前已经差异,眼下黑云越聚越厚,基础看不见之中的风物。云层究竟有多卷积,也许只有深入其间才知道。马蹄声、击鼓声,不停于耳,似乎有千军万马,从多年前穿越时空的裂缝而来,经过众人身边。万一谁被吸进这个浮云自旋的漩涡,可能就会与滔滔浓云一起,归于一个未知的世界……

  “浓云井……”海逐浪带着似曾相识的口吻,叫出这里的名字。

  浓云井,黑云雾是每夜丑时都可能经过的常客。正巧现在是黑云最密集时,青龙神兽的神力,将林阡和吟儿直接带入了那里……

  “他们应当落在不远。各人谨慎些,务必将他们救上来。”天骄说的同时,语气是那般的自暴自弃——事实上,如果真因为凤箫吟的缘故而失去林阡,那真是他徐辕这许多年来干的最蠢的一件事。他的心情告诉云蓝,他已经忏悔了,他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抉择一次……

  “天骄,事情另有转圜,可能是误会一场。”云蓝立即把一直来不及说的告诸天骄。她体会获得,经此一役,天骄可能会放过吟儿。如果林阡和吟儿侥幸活命生还,事情绝对有转圜。

  海逐浪面带疑惑地看着云蓝和天骄的这一幕,隐隐约约察觉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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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盟军是因为‘祸水命’要搪塞她,不是因为她的身世?”僻静处,徐辕得知真相时大惊失色,却在一瞬明白了事情真的有转机。

  “我只允许了天骄把身世告诉她一小我私家,而且事实是我也没来得及告诉她,盟军不行能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所以,确确实实是因为‘祸水命’的言论要搪塞她,初衷只是困住她、囚禁她,没有要杀她。”云蓝轻声道,“然而不知怎地,她被李君前带上了塔顶,看到盟军围攻她不由分说就率先动了杀机,是她先出言侮辱盟军,盟军才真的也开始下狠手,然后林阡一加入就那般的咄咄逼人,使得盟军群情愤慨,误会就来越深……”

  “这么说来,完全是误会一场?”徐辕眼中一亮,语气哆嗦,不知是悲是喜。

  “天骄……”云蓝欲言又止,“林阡的所作所为,已经把我们最不愿意看见的未来预演了一遍,难道,天骄真的希望这样吗?照旧,就此放过了念昔……”

  “把一个金国公主,留在抗金领袖的身边?”徐辕叹了口气,“那种未来,真的太令人忐忑。”

  “借用念昔的话说,我们谁都看不见未来,未来的事情,谁清楚?也许念昔的身世会永远尘封,也许形势的生长会回到我的初衷……”云蓝轻声道,“天骄,你越想阻止的未来,反而可能越会推动它的发生,不如……顺其自然……”

  “我现在……也基础没有此外路可走……”徐辕叹息,“我能辅佐的人,只有他一个,盼他能明白。”

  “待他们救上来了,今夜这场误会,找个理由,就此结束了吧。”云蓝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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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与愿违,天骄与云蓝回到断崖时,许久都没有获得林阡凤箫吟的消息,他们不仅不能获救,还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

  “怎会这样?”云蓝心急如焚,体贴则乱。

  “云前辈,吉人自有天相。他们还在世就好。今夜不如……就此算了……”经此一役,天骄已然对林阡认输。

  走到林阡弃刀之处,徐辕解下自己的冯虚刀,轻轻置于其侧,缄默沉静着,继而忧伤望向那阴风怒号的浓云井。

  海逐浪凄然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听得见他心中所述:候主公归来。

  饮恨刀一日不回林阡之手,冯虚刀日夜相伴断崖!

  其实,天骄和盟主一样,也早就决心居阡之侧。

  却为何他二人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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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子建和辜听桐相互扶持着走上前来,都看得见晚风之中徐辕孑立的身影,这一刻林阡输了联盟,也输给了联盟,而徐辕输了林阡,也输给了林阡。

  “天骄。”他们虽是徐辕师兄,却也一样尊称他为天骄,事实上,多年来徐辕德高望重,从来都是老辈小辈悉数推崇。

  “找遍了崖下,没有主公和那女人的踪影。再往里去,恐怕是魔人土地。”辜听桐说。

  “真是奇怪,这山崖并没有多险,主公一落下去我们便也随着下去了。却没想到竟然杳无踪影。”郭子建说。

  “会不会是青龙神兽的缘故?”海逐浪说。

  厉流行从沉思中缓过神来,搪塞地讲了一句:“奇怪了,那怪物,怎会泛起此处?”

  李君前一直看着浓云井的偏向,没有说话。

  “希望主公不要失事。”向清风面色憔悴。

  柳五津察言观色,对于在场众人的立场,他已经微微有了些判别,他知道:这里其实存在着不止一个逆心而为的人。这些人,都是信任派从一开始就潜伏其中、试图调治林阡和天骄的,却没能够制止局面的恶化、反而促成了林阡和他们的决裂!这些可以称之为特工的人们,并不像司马黛蓝那样由范遇勉强安插进来早早就被阻挡派发现并排挤了实权,而是智慧地在天骄面前伪装了立场、彻底骗过了所有人的眼——

  他们,虽然在最初来到黔西的时候讲明立场说他们阻挡林阡,却其实和那些留在川东的信任派一样,从一而终都效忠林阡!譬如,一直都是第一个去对战林阡、外貌上似乎基础不能忍的厉流行,譬如,一直藏得最深、装作对林阡失望、不惜把罪名暂先转嫁吟儿的李君前……

  他们,其实全都是蛰伏的信任派!

  直到现在,包罗郭子建辜听桐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服了林阡的时候,他们没须要再掩饰他们对林阡的支持了,这才失去了谨慎,从语气或神态里流露出了各自的心理,此时,旁人都在记挂着林阡的安危,本不会留意到他们的破绽、追究他们最初的立场。

  然而柳五津却看得清清楚楚:厉流行,李君前,真是厉害,谁都被你们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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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谁也未曾预想,盟军中潜在的危机,已经由于断崖这一战,于柳五津心头酝酿。但基础不再困惑于林阡的隐居或纠结于吟儿的祸水命,而是换了矛头指向天骄的忠奸!是的,任何人都是足以引起怀疑的,只不外天骄有十多年的威信根深蒂固,对于天骄谋逆,谁都不敢说出来,可是,凤箫吟却敢说!

  加之柳五津又偏巧早就开始这么分析了。原先还只是疑惑而已,但今夜这一战天骄的赶尽杀绝,迹象愈发现显。

  柳五津想,必须有第一小我私家站出来,响应凤箫吟对于天骄的怀疑。像李君前、厉流行这些人的立场,才会接二连三地由暗转明。

  冷风拂过,瞬间柳五津以为自己清醒了。其实太清醒是更深一度的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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