搴月兮·上篇 (七)
岳妜是兴国名将岳易成的后人,岳家世代为将,受兴国黎民敬仰。
岳妜少时,父亲曾想把她培养成端庄优雅的各人闺秀,和长安城里各世家的女子一样娴静典雅,奈何她天生就不是能静下心来的主儿,她喜欢舞刀弄枪,还总和巷子外的仕宦子弟打架。
岳妜好斗的名声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旺,长安以外的泼皮无赖都知道这位名将子女。
这事让父亲很伤神,他总担忧岳妜以后会寻不到好的婆家。
十六岁及笄时,摄政王召岳妜和父亲进宫,明面上说得是为了给岳妜庆生,可各人都明白,摄政王是想借她来获得岳家的势力。
摄政王为她大办宴席,扬言要将她许给小天子,岳妜心中惊骇,却未形于颜色。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虽面色依旧,微皱的眉目仍让她看出了眉目。
岳妜不愿嫁入帝王家。
小天子并未泛起在宴席上,皇宫里一众有身份的人都去了,摄政王,太后去了,唯有天子未曾露面。
岳妜心下了然,这个天子不外是摄政王的傀儡而已。
宴会后,父亲被摄政王单独宣入殿内,岳妜在花园里等父亲。
那是她第一次到宫里的御花园去,奇花异草,夺人眼球。
不愧是皇宫里的花园,许多花卉她都没见过。她在花园里漫步,虽有些担忧父亲,但目光照旧情不自禁的被那些花卉所吸引。
走至一颗梨树前时,岳妜抬头看那满树纯白的梨花,枝繁叶茂,甚是美丽。岳妜想吟诗,然她胸无点墨,想了许久,只道了句:
仰头看春花。杜鹃纬林啼。
真叹息自己才疏学浅时,忽而听见身后的窸窣声,她忙转头去看,却瞧见一身著黑袍金玟的年轻令郎。
那人生得极其俊美,又笑盈盈的看着她,岳妜心下忙乱,脸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那是岳妜和小天子的第一次晤面,她之前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小天子,也不知天子竟生的如此悦目。
天子和她想象中截然差异,是位温和的令郎,他很喜欢听岳妜讲话,不像父亲那般嫌她罗嗦。岳妜说话时,他便在一旁平静地听着,从不打断。
他们说了很久的话,待到宫人通报时已是酉时,岳妜抬头见天色渐沉,便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给天子行了个礼。
父亲和摄政王攀谈许久,父亲说,摄政王执意将她许给小天子,待到天子二十岁行弱冠礼时,便让他们结婚。
岳妜想起小天子俊俏的脸,想起他温柔的声音和沁了香蜜的笑容,她觉得如此这般,嫁给那小天子也不亏。
而父亲却不如她那般乐观。一如宫门深似海,又有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去趟这趟浑水?
况岳妜心思单纯毫无城府,而小天子不外是摄政王的傀儡而已。
可皇命难违,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摄政王惹不得,岳易成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女儿送入宫中。
进宫前一日,父亲带岳妜去了遵善寺。
听闻那里很灵,父亲想问岳妜的姻缘,师父看了她的八字,只幽深隧道了句:不行强求。
不行强求?
岳妜看了看父亲,而父亲只轻轻地叹了口气…许是她和小天子无缘?
入宫后,岳妜一直陪在小天子身边,直到其20岁时行弱冠礼。
她在小天子身边待了三年,与他旦夕相处,也通晓他的诸多无奈。
摄政王手下的阉人每日都紧紧跟在小天子身后,小天子的饮食起居,每日学的知识,读的书籍都掌握在摄政王手中。
太傅从不教授天子策论之事,总是无关痛痒地说些与治国之术相远的工具。
岳妜明白,这一切都是为讲小天子酿成一个真正的傀儡,不让长大后的他有夺权的可乘之机。
不外岳妜总是在每次进宫时于书中夹带些小抄与小天子。那法子是她和私塾里的门生学的,甚是好用,也从未被宫人们所发现。
小天子弱冠之时,已长成了一个胸怀雄心的天子。他虽受摄政王压制,却仍胸怀天下,立志挣脱摄政王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岳妜支持天子的抉择,她相信终有一日他会真正站在那权力之巅,即便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岳妜19岁时本应凭据婚约与天子结婚,然父亲却战死战场,她需守孝三年,后又因外族入侵而不得不继续父亲的衣钵。
临行前,岳妜从天子手里接过虎符,她听见他的声音哆嗦:
如有来世,我希望我们皆托生在寻凡人家,你不再是武将之后,不必再为朕奔忙于战场之中。
今后数年,岳妜一直奔忙于为天子收复疆土之中。她鲜少回宫,与天子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殊不知每一次晤面都是在倒计时…
见一面少一面,最后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