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寿辰快要，举国上下似乎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这和皇后寿诞的情况是差异的，如果说皇后那次还只是官员们迎合天家，一小撮人举办的私人聚会，那么这一次就真的是天下黎民的普天同庆了。
“经历了明末的乱世，人心思定，谁能拨乱横竖还天下一个太平，那自然也就具备了登位称帝的资格！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真正要让黎民恋慕，那至少还要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在这个基础上，老黎民还要活的有尊严、有希望，这才气算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做到了以上这些，那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就不成问题了，真正的千古一帝，是那种过好今天的日子，还能部署好子孙的出路，更能为二、三百年后国家可能遇到的问题找到对策，所以在自己执政时，推行部门有利于未来又不会过多滋扰现在的政策，让后人评价其功过时都不得不佩服的伟人。”
课堂上寥寥数名学生，都很有默契的没作声，这段对天子及格尺度的解说，怎么听都像是姜田在拍马屁，可这马屁拍的有用啊，太子就坐在前排听着呢，现在这个太子爷已经对姜老师佩服的五体投地，别说是怀疑他的动机，就是一时想不通的问题，都要认真思考是不是自己不够智慧，以至于无法理解其中的深刻寄义。
不提姜田是不是拍马屁，仔细一想他说的还真有原理，那些道学先生们一提起古代明君，无外乎尧、舜、禹、汤，这些人都是历史上对国家进步做出过重大孝敬的，他们的一些事迹一直被后世称道，可老夫子们却只是提他们如何勤政爱民，似乎是忘记了真正被人赞美的原因并不止于此，是他们真的忘了吗？未必吧。
这次和远在万里之外的西班牙签订了通商条约，一般人只看见字面上的内容，因为报纸的泛起，京城之中已经没人再将西班牙当成个外洋小国，智慧一点的都能看出这是国家支持外洋贸易的信号，谁要是有能力出海，现在就能直航吕宋还享受税收的优惠。
这都是外貌的工具，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国家间条约这种工具，需要双方签字才气生效，现在还只是个意向而已，世界上真正起作用的照旧自己的实力能否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坐在教室中的这些学生都知道，无论是姜田照旧张韬，都不是太看重西班牙人的购置力，他们似乎更在乎能否从欧洲获得更多的军火订单。
加入了频频决策聚会会议之后，张环已经了解了姜田的思路，这些军火半卖半送的运到欧洲，费尔南多为了显示自己的结果，一定会推广新武器，届时当西班牙人取得一两场胜利后，自然会追加购置，吃到苦头的新教徒也会从荷兰人那里听说武器的来源，比西班牙人会做生意的他们，能放过这么赚钱的买卖吗？而咱们和西班牙人的条约中可没有军事禁运的条款，无论是追加条款照旧同荷兰人取得新协议，那他们用什么来换取咱们的先进武器呢？
“我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是绝对的技术优势取得的战略碾压效果！”姜田如是说。
说出这句话后，姜田有种时空庞杂的感受，就似乎在后世看着美国人绝不掩饰的行使着霸权，谁敢阻挡就接纳军事攻击、经济制裁、政治伶仃等手段将对手置于死地。这种简朴粗暴的战略很切合美国的国家实力，但却缺乏足够的灵活性，一旦有哪个国家拥有高于他们的政治智慧，哪怕其国力比美国人稍逊一筹，其霸权仍就会受到严重的挑战，就好比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秋风阵阵，西班牙人还没有出海回国，不是他们乐不思蜀而是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走不了，首先姜田和张韬计划有一个正式的国书交流仪式，至于外邦友人可能错过回程季风的问题，被姜田直接无视了。等西班牙人启程的时候，正好又有一艘两千吨级的巡洋舰试航完毕，届时只要打着护送使节的名义，派这艘船直接开进印度洋，不仅能再次探查西洋航线，还可以警告西班牙的那些不满分子，这些人还陶醉在日不落帝国的余晖之中，不会想到拥抱中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同时只要是在这条航线上行驶的船只，就一定会见证风帆时代最快的船型，是如何在风向不理想的情况下踏风破浪甩开所有人的，姜田甚至推测着这艘中国的战舰再次停靠在古里的时候，码头上的印度土著们，是否另有人能想起两百年前那支前无昔人至今也是后无来者的庞大舰队。
也正是这个畅想，感动了张韬这个节俭主义者，不仅同意鼎力大举操办自己的寿宴，还同意从急需战力的水师中抽调资深官兵组成特别行动体例。又从禁军中挑选精熟水性的编成随舰陆战队，或许一个增强营的军力被送到海上做适应性训练，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印度洋上的所有人，中国人又回来了！
虽然欧洲本土是在这十几年后才亲眼看见飞剪船的英姿，可自打它第一次驶入印度洋后，欧洲的航海界就没有停止对它的推测，至于裂解这种战舰的威力，则是二十几年后，荷兰人为了保持对东南亚水域与马六甲的控制权做出最后的努力，当东印度公司的舰队被无情的扑灭后，飞剪巡洋舰险些就成了中国水师的代言人，任何一片海域的海盗只要有点见识的都要躲着这种船，哪怕是厥后的欧洲乐成的仿造了这一船型，却因为没有合适的火炮，而只能用于非交战领域。
对于要不要派遣一艘最先进的战舰去送一个外国使节，水师内部也是有很大分歧的。支持这个决定的人是出于政治的考虑，认为彰显中国水师的强大是很有须要的，尤其是对这支第一次同陆军平起平坐的军种来说，通过种种手段来炫耀武力都是有须要的。至于阻挡者也不是没看到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只是在同郑家的海上作战没有泛起重大的胜利之前，应该尽量的集中所有战斗力，只要打出了军威不愁今后没有面子。
他们的想法都是对的，所以姜田也决定期待前方的战报，只要能逼得郑家加入舰队不敢出港就可以让新船去执行运送任务，如果在这之前战况成胶着状态，那么就要考虑此外方案了。其实各人心中还清楚，之所以这么看重前线的战况，还和张韬即将到来的生日有关，试想如果在天子寿诞之日，一份大破贼军的捷报其政治影响力比中国舰队重新行驶到非洲还要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今后水师在中国的职位是不是会退回到陆军隶属的尴尬位置上去。
就算各人都明白此战的重要性，可先遣攻击舰队自从在济州岛补给完成之后就再无音讯，似乎这茫茫东海吞没了区区几艘风帆组成的舰队，眼看着天子的生日宴会就快召开了，怎么李修远这厮却没发回一张捷报？为此水师总照料长韩渊频频三番的登门造访，希望能从姜田这里打探到消息。他第一次上门时姜田正在接待西班牙客人，他第二次上门时姜田正在给太子等学生授课，他第三次上门时姜大人更是在后宅指导乐队备战选拔赛。等他第四次登门的时候，还没等通报的下人再说出什么拒不见客的理由，就大步流星的闯进了姜田的后院，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等了。
“韩大人，韩大人！我家老爷不见客！”那名小厮有心阻止，可对方是朝廷命官又不能动粗，只能一路随着走进了后院。
正坐在院子中凉亭里品茗的姜田看见气势汹汹的韩渊闯了进来，嘴角只是微微的上翘。然后挥了挥手让那个小厮退下：“韩大人好大的火气啊，来来来，我这里恰好有闽南的新茶，是陛下着人特制的半发酵乌龙茶，进京的数量不多，你我正好尝尝鲜！”
刚想生机的韩渊一看那茶，其时火气就消了一半，将信将疑的走到凉亭中这才注意到太子等人也在其中。不外张环摆摆手让他不必施礼，也指了指茶杯让其品茶，所以韩大人只好强压着自己的疑问端起茶盏轻轻的嗅了一下。马上一股奇异的清香直通头顶，让那剩下一半的急躁也消失不见了，端到嘴边轻啜了一口，那种凛冽的清香差异于惯常饮用的绿茶，完全没有生涩的苦味，而只剩下了满口的甘甜。
韩渊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探寻的看着姜田问道：“这茶……”
姜田照旧神秘莫测的一笑：“刚刚递解进京的，是今年新采摘的秋茶！”
原来另有些疑惑的韩渊，两眼立马就冒出了精光：“您是说京城中已经有了福建的当年秋茶！”
获得肯定的回复之后，韩渊连忙追问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茶不是走陆上的驿站，而是从海陆而来！”
这次就连太子张环都开始笑了。
看到这个笑容，韩渊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声音有些哆嗦的小声探寻：“可是海上有捷报传来？”
这次姜田摇了摇头：“非是我信不外韩大人，也不是有意相瞒，李修远出海之时我就嘱咐过，若有战报不能单独向我汇报，照旧应发往水师指挥层，所以若是您那里没有捷报，我这里自然也没有！”
“可是这茶叶……”韩渊指着茶杯说了半截，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颔首。
“韩将军！”张环终于说话了：“这茶是由商船携带而来，但其意义不言自明。只是这将在外自应随机应变，切莫贪图一时之功，而毁了千秋基业。故而吾师认为与其敦促前方将士杀敌立功，不如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更好。”
其实韩渊虽然知道在茫茫大海之上，种种突发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哪怕仅仅是遇上恶劣天气，都有可能使一场筹谋周全的作战功亏一篑。可他有不能不着急，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水师照料长，他不仅想在天子寿诞之日献上大捷的喜报，更是想让水师牢固其应有的职位。但是现在就连张环都站在了姜田这一边，他这个照料长另有什么可说的。
“下官明白了。”说着韩渊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今日冲撞了殿下与姜大人的雅兴，实在是惊骇之至，直至陛下寿辰下官将在家中面壁悔悟，还望殿下玉成。”
张环看看姜田，然后点了颔首：“韩大人，舰队出击已经两月有余，你心中之关切吾甚明了，只是别忘了体贴则乱。”
等韩渊毕恭毕敬额退出后花园，张环这才转头看着姜田问到：“先生，您这么骗韩大人可好？”
“我没骗他啊！这老头虽然打了一辈子仗，可是还没习惯指挥一个独立的水师。今日的提示已经够直白了，商船能将皇家御用的茶叶从福建直航京师，正说明沿线的制海权已经皆为我所得，再结合一直语焉不详的日本突然要派遣使者进京为陛下贺寿，可见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战报，但咱们在海上一定是取得了重大的胜利，这胜利已经使得郑家无法再威胁近在咫尺的福建，使得若即若离的日本轰轰烈烈的要来朝贺，这么明显的动向，都直接指向了战况的真实情况。若是这样还不能猜出总体态势，他真该回家面壁去了。”
陪伴在太子身边的吴远只好感伤到：“不是韩大人老眼昏花看不见这些，只是体贴则乱而已，其实他老人家走出这个院子后还不定怎么狂喜呢。”
照旧假太子看人看的准，出击的舰队不只是李修远的机动攻击舰队，另有水师勉强集结起来的一百多艘原主力战舰配相助战，只是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修远那里，他手中的船虽然不多，可战斗力绝对是世界最强大的，所以没看到他的战报，各人就故意忽略了其他舰队发来的捷报。这是因为在中国军队的内部，照旧存在着根深蒂固的虚报战功的状况，所谓的大捷会自动的被打上一个问号，这不得不说是一大悲痛。
不外既然已经知道了局势在己方的控制之中，别看暂时没有有效的情报来说明这一切，但姜田都觉得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只等着李修远回济州岛补给的时候，再下达进一步的命令。在那之前，作为临时的“西班牙事务办公室”卖力人，他另有许多事情要和西班牙人商谈。
就在费尔南多还理想着自己回国后能加官进爵的时候，在姜田的后院中也有一群人畅想着在即将开始的海选中如何脱颖而出。这不是她们狂妄自大，而是凭据以往的经验，作为姜府的乐队成员，既有才气出众的演出水平，又有东宫教习的天家面子，没有理由不被选中加入最后的演出，说不定就连这第一名也早已内定成自己的了。这对于现在就已经名声在外额她们而言，说不定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绝好时机。
姜田假借着请费尔南多听音乐的时机又将他请到后院之中：“不知子爵大人对于音律可有研究？”
已经习惯了中国官员做派的西班牙小贵族，虽然要在这个时候谦虚几句。幸亏他们的翻译又换成了意大利神父雅各布，所以对于费尔南多的一些不适时宜的说法也能自动滤除一下：“尊敬的姜大人，虽然我对欧洲宫廷音乐与教会的唱诗班都很是了解，但是对于古老典雅的东方音乐照旧很陌生的。”
“子爵大人客气了，其实中国和欧洲的音乐交流一直都是存在的，就好比你们牧羊人最爱吹的排箫，就是中国发现并流传到欧洲的，而中国的五音十二律则是受到了西域音乐的影响。在我看来音乐可能是除绘画外另一个能逾越语言的相同方式了！”
费尔南多点颔首，艺术简直是有其共通性的，他搞不清楚姜田想干什么，也许只是谈判结束了所以邀请自己放松一下，所以并没有对这位姜大人尽心尽力的介绍中国艺术有丝毫的怀疑。至于姜田的用意也没什么庞大的，他只是尽可能的要让费尔南多熟悉一些雅致艺术，省得这家伙回到西班牙之后照旧一肚子草包，更重要的是尽可能挽留住这家伙，好让自己计划中的护送计划能够成行。
不外究竟是贵族身世，费尔南多很快就对姜田那些不中不洋的现代艺术感兴趣起来，这些和最近经常能听到地纯粹的中式音乐有很大的差异，似乎越发靠近欧洲的音乐气势派头，但是又和那些动辄恢弘庞大的宗教音乐又有些差异，很切合中国那些宁静淡雅的小曲子。于是自以为对中国已经很了解的子爵大人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作为最了解欧洲的中国高级官员，同时也是中国最著名的学者，姜田很可能实验着将中国传统音乐与欧洲音乐进行结合，从这些被演奏出来的乐曲来看，他的实验很乐成。
西班牙人不得不再一次对姜大人的博学感应震惊，同时又对欧洲开始流行起来的越来越庞大的审美观感应自卑，可能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经对中国的文化有了一丝羡慕，正如厥后启蒙运动中那些欧洲先贤们对中国的崇敬以及对欧洲的藐视，这倒不会让姜田有几多兴奋的快感，他只是单纯的想让费尔南多在西班牙的贵族宴会上有些谈资，但是却在历史上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