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少年转过身。
他面庞略显苍白,双颊却充盈血色。天庭辽阔,眉宇飘然,似乎寥寥几笔在画卷上勾勒出来。他的肤色白晰得有些太过,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塑像,站在月下雪中,长发飘扬,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味道。
“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行让任何人知道。”
罗川没有去看李全福,只对吕平说道,随后闪出小院,飘然离去。
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失望,李全福一屁股坐下,满脸沮丧。
跃上府墙,罗川深吸了口气。
月华随之一黯,罗川只觉星星点点的寒霜从天而降,很快将他困绕。周身毛孔扩张,将月之阴华吸入体内,清凉的感受从皮下传来,很快钻进肌肉、骨骼和血液,淬炼着罗川的皮肉骨骼,舒服得罗川想要嗷嗷叫。
“要是九龙君知道这世上竟有人练成了《九死一生功》,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罗川默默想着。
他身世凡间武道界,却在一夜间拥有绝代魔君快要两千年的影象。和影象中的功法对比印证,罗川很快发现,他所修炼的《九死一生功》足可用空前绝后这四个字来形容。
无论筑基秘诀,照旧丹道武学,在一开始都免不了吞食丹药,辅助修行。
罗川的《九死一生功》则不需要,它从一开始便让罗川直接从后天转入先天,进入筑基大圆满才会有的胎息状态,吸收天地精华为外药,真火和真水为内药,资助罗川开发人体自身潜能。正如口诀所言“人体有大药,可以成大道”,天下间又有什么丹药比得上人体自身的无尽潜能?
罗川一步迈出,跃出墙头。
先天水火在丹田上方飞速旋转,引动气血奔流于经络,罗川这一脚竟然直接迈出了十来步,眨眼飞掠过邻家一座府邸,快若奔马。
罗川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玩心大起,奔走在一座座府邸的屋檐,一步十余丈,狂奔如飞,很快不见踪影。
罗家开两府,次府座落于白玉京西坊,主府则位于白玉京东坊。东坊又称文武坊,能在这里开府建邸的,皆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
罗川来到东坊时,华灯已下,绝大多数的府邸都陷入黑暗,只剩左手第三家仍然灯火通明。老太君寿宴将到,全贵寓下早就提前就开始忙活,张罗部署,过了子夜仍未歇息。
望向府邸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罗”字,追念起那日发生的事,罗川恍若隔世。
轻松跳起,罗川飘飘然越过府墙。罗川的功力虽只比小空灵境略高一筹,可《九死一生功》奇妙无穷,罗川心意一动便进入胎息状态,无声无息。府里虽有妙手,可都没能发现罗川。
不多时,罗川到了后院一间僻静的小筑前。
十天前他就来过。
那一日他原本是陪同次府的管事来送财货,中午拗不外主府管事的热情在厨房喝了起来。主府一干人借着老太君寿宴的由头拼命灌酒,罗川虽是罗家子,可职位尚不如次府管事,三巡下来便开始代喝。
谁曾想,这一喝就喝失事来。罗川原本借尿遁出来喘口气,晕乎乎的走错了路,七拐八绕的来到小筑前,看到了不应看到的一幕......
收起回忆,罗川冷着脸飘入小筑,随手掩上门。
小筑里面和外面一样朴素,一灯如豆,四壁空空,就只有一张床榻,一只衣柜和一个女子。
女子背对着罗川,望着窗外的雪地发呆,青丝滑落,似乎一段轻绸。天寒地冻,她只穿了薄薄一层的棉纱,罗川能断定,她一定修炼了门奇怪的功法,刚刚不惧严寒。
似乎听到了消息,女子转过身,看到罗川,微露惊奇。
“见到我,你现在一定很惊讶。”罗川上前两步,说道。
眼前女子姓白名依卿,是主府大令郎的夫人,正是她让罗川背负上了不属于他的罪名。白依卿虽然美丽,可罗川如今却对她厌恶至极!
白依卿怔了怔,眼中闪过一缕离奇,轻轻颔首。
她确实很惊讶,不外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谢谢。
十天前她正在小筑里行功,忽有一阵异香飘来,没过一会,她只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白衣卿心知是吸入了迷香,她修行有成,真气盈满周天,寻常的迷香对她毫无作用,定是仙家炼制的迷香。正当她迷迷糊糊时,只见三令郎带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青年气息高深,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出尘味道。可当他看到白依卿,瞬间被打回原形,二话不说便行非礼。
白依卿虽在两年前嫁给罗家大令郎,可至今保持处子之身,而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罗三令郎却只顾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
就在白依卿万念俱灰之际,院外传来少年的叫嚷声。三令郎和青年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犹豫片刻闪身而去,白依卿刚刚保住清白。
白依卿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还在为少年担忧时,少年竟然泛起在自己面前。和十天前醉醺醺时相比,眼前的少年就似乎一柄刚刚发硎的宝剑,气质卓然,锋芒毕露,令白依卿心生好奇。
这时,罗川开口了。
“拜你所赐,我被废了气丹,毁了名节!我明白救了你,你这个恶毒女人为何恩将仇报,伙同罗江陷害我!”
白依卿愣了愣。
少年人寒意凛然的眉梢,以及眼中绝不掩饰的厌恶,让她满腔热忱瞬间子虚乌有。
也不怪罗川会这么认为,在他早前先入为主的想法中,若非三令郎和白依卿同时诬陷他,他岂会这么快被治罪。
“那你想如何?”
耳边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罗川定睛看去,只觉得白依卿和之前相比有些差异,她的眼中明显少了一样什么,目光中隐有寒霜。
罗川没有深想,他正在考虑白依卿的问题。他来此的目的本是想从白依卿身上着手,为自己洗清冤屈。可没想到这位主府少夫人和他预想中完全差异,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十分冷静,令罗川有些无从下手。
罗川究竟只有十五岁,继续了九龙君的影象,却一时半会学不得九龙君的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从小筑外传来一阵飘忽不定的笑声:“三令郎门下柳少阳,奉令郎之命前来造访。”
罗川和白依卿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是罗江手底下三大走狗之一。”白依卿移开目光,像是自言自语道。
罗川眉头紧锁,他如何不知柳少阳是谁。罗江三大门客中,柳少阳比庞关还要厉害一筹,大空灵境的修为,万斤的臂力,精通七法遁术。不仅实力,就连名声上,柳少阳也胜过庞关。
他身世神秘,在被罗江收降之前,有关中魔煞之称,性情离奇,乖张暴戾。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川心弦绷紧。
他快快当当来找白依卿就是为了洗清冤屈,若被柳少阳撞见,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他也将坐实罪名,到那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现在出去,定会惊动府中内卫,到时更是走投无路。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罗川心中道。
他环视四周,怎奈何四壁空空,唯一的衣柜又太小。最终,罗川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床榻。
……
梆梆梆!
敲门声响起。
“夫人屋内另有灼烁,看来是没睡。如此,柳某进来了。”
小筑的门被推开,身着玄色劲装的魁梧男子走了进来,他放眼望去,只见帐帘高挂,女子侧卧于床榻,床头点着盏灯,正捧卷而读。
不愧是昔日白玉京第一美人!
柳少阳心中想着,毕恭毕敬道:“柳某奉令郎之命,前来造访夫人。”
白依卿看也没看柳少阳,翻着书卷,淡淡道:“泰半夜的,你家令郎就不怕瓜田李下?”
呵呵一笑,柳少阳抬起头:“令郎让我来告诉夫人一件事。庞关死了。”
说完,柳少阳死死的盯着帘帐后的那双眸子,令他失望的是,白依卿眼中的惊讶真真切切,并非作伪。
难道庞关不是她杀的?那会是谁?
次府?不行能。次府绝不会为了这件事和三令郎撕破脸皮。
柳少阳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