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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战朝堂(三)

名门 高月 3629 2008-10-07 07:35:17

    含元殿上一片寂静,群臣皆默然无语,俨如时光倒流,十年前,也是新年朝会,张破天被崔圆欺压下台的情景似乎又重现。

  但崔圆不是张破天,他仍有雄厚的实力,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缄默沉静良久,崔圆终于对天子李系道:“陛下,臣也希望把事情讲清楚,还所有人一个公正,请陛下恩准!”

  李系微微颔首,允许了他的请求。

  “陛下有旨,宣崔雄觐见!”

  “宣崔雄觐见.....”

  声音徐徐传远,这时崔圆瞥了韦谔一眼,冷冷道:“我将崔雄唤来对质,不知韦尚书的人证,莫要又是耳食之闻。”

  “哼!不仅是人证,我会请出真正的英雄来和崔雄对质。”他快步走到殿下,对一名侍卫低语几句,那侍卫随即迅速离殿而去。

  崔圆目光闪烁,所有的人皆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一点一滴的时间就这样徐徐已往,仅仅只已往一刻钟,就似乎熬过了千年万年。

  大殿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马上来了精神,一名侍卫快步跑进,跪下行礼道:“启禀陛下,崔雄和张焕带到!”

  李系看了看崔圆和韦谔,眼里露出一丝极为细小的狡猾神情,一闪而过,他微微笑道:“两位爱卿,现在就开始吗?”

  崔圆和韦谔深深地对望一眼,同时点了颔首。

  “赐张焕白衣,宣二人觐见!”

  ......

  所谓赐白衣就是大唐天子接见没有身份之人的一种恩赐,很快,张焕穿上白衣,徐徐地走上了这座大唐最雄伟的宫殿。

  疑惑、轻视、敬佩,种种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层层大网将他紧紧包裹,但他却目光平静而从容,在无数骄傲而高尚的头颅面前抬头穿行。

  在他后面的崔雄也绝不畏惧,雄赳赳田地入大殿,似乎一只好斗的公鸡在四处寻找对手,眼睛里充满了轻蔑和狂妄之色。

  一个清朗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先后在大殿上响起,“太原民张焕....凤翔军中郎将崔雄....叩见天子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两位平身!”李系饶有兴趣地审察着这两个年轻人,他对崔雄另有印象,在去年三月的曲江宴上,他将汾阳郡王郭子仪的孙子打得头破血流。

  李系心中悄悄摇头,眼光便落在了张焕的身上,他取过张焕的名碟,随手翻了翻笑道:“原来你是张尚书的侄子。”

  张焕点颔首,沉声道:“正是!”

  这时,旁边的崔庆功已经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步道:“陛下,既然现在两位当事者皆在,问一问便可知道究竟是谁在冒功,又何须管他是谁的子侄?”

  “庆功!”崔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对李系笑道:“臣看这两个年轻人皆抬头而入,胆识特殊,不如让他们自己叙述,以表其功,陛下以为如何?”

  “也好,那你们二位谁先说?”

  “我先来!”崔雄一步站出,他轻蔑地斜睨了张焕一眼,似乎不耻与这个冒功者同列,他向大殿众臣拱了拱手道:“在下崔雄,两个月前是凤翔军下斥候校尉,十二月初十,我奉了严泰将军的军令,率一百名手下去马鞍岭一带探视回纥军大营,由于敌军防御严密,我便率领弟兄们到岭上去视察,却无意中发现了岭后的回纥粮草重地,约有两千余人护卫,我深知若回纥失去粮草,那他们雄师必败无疑,所以我趁夜便摸进敌营,纵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说到这里,崔雄嘴里含糊一下,又道:“其时夜黑风高,我是用火箭射入点燃了草料堆,得以大功告成,绝无虚言!”

  “陛下!列位大臣!我儿所言句句是实。”

  崔庆功自得地举起回纥人的口供和一把烧得弯曲的长剑,高声道:“我这里有回纥人的口供,以及我儿遗留在现场的佩剑,这就是证据。”

  他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张焕,不屑隧道:“念书人!你要冒功也要分一分场所和工具,偷袭回纥人大营,我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这次崔圆却没有阻止崔庆功的出头,更没有指责他背对天子的无礼,他微微合眼,似乎是睡着一般。

  大殿上的议论之声先是窃窃私语,随着崔庆功的举证,议论之声开始越来越大,连裴俊和楚行水都掩饰不住眼中的焦虑,一齐向韦谔望去,天时、地利、人和崔雄都已占全,张焕又该如何翻身,难道他另有证据在手中吗?若仅仅只是红口白牙的话,这场军功之争可就输定了。

  张焕却淡淡一笑,“我是从河里潜入粮库里面点的火......”

  他话的没说完,王昂便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叙述,“张贤侄,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夏天,你从水进去倒也说得已往,可这是十二月的隆冬,你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可笑吗?”

  “王尚书身子娇贵,自然无法想象十二月下河的情形,可战场之上莫说下河,就是下火海也是极正常之事。”

  张破天呵呵一笑站出了朝班,他上前向李系深深施一礼道:“陛下!为臣适才走神,没有听清崔小将军所言,陛下可否容臣再问他一问?”

  此时,除了崔圆外,大殿上所有的大臣都无比惊讶,甚至是震惊,张破天竟然为张焕出头,难道相互敌视了十年的二张又和洽了吗?

  李系意味深长所在了颔首,体现同意张破天的请求,张破天又看了看崔圆,微微笑道:“相国不阻挡吧!”

  崔圆摸了摸硕大的鼻子,亦呵呵一笑道:“太师何出此言,尽管问就是!”

  张破天负手慢慢走到崔雄面前,笑眯眯道:“小将军,适才听你说,你两个月前只是个斥候校尉,去马鞍岭探视回纥军虚实,只率领一百手下,可对?”

  崔雄挺了挺粗壮的脖子,咽了口唾沫道:“正是!”

  张破天点了颔首,又问道:“你说你是用火箭点燃了粮垛,是不是?”

  “差池!是先点燃了草料垛。”崔雄开始有点紧张起来,声音微微发抖。

  张破天微微一笑,“那就草料垛吧!嗯!我还记得你说粮库里另有两千回纥兵护卫,是吗?”

  崔雄点了颔首,他有些不安地向父亲看去,崔庆功也徐徐意识道了不妙,其时他向兵部存案时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没有仔细推敲,一般文官也听不出其中的破绽,但张破天差异,他可是厮杀了几十年的老将,他懂!

  但现在他也没有措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破天问自己儿子,事实上,他也是刚适才知道张焕是潜水进去烧的军粮,在此之前,去审视过实地的行军司马给他说过,进粮库烧军粮,基础就不行能办到。

  崔庆功眼光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这时,张破天不露声色地又瞥了一眼崔雄,突然问道:“既然你们有一百多人,那你是怎么避开哨兵的巡防?”

  “其时我们没有看见哨兵!”崔雄脱口而出。

  “是吗?既然没有看见哨兵,那为何还用火箭?直接进去烧粮不就行了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哨兵没有发现我,我是一人潜入敌营,弟兄们都在外面等着!”

  张破天淡淡一笑,“一百多骑兵在外面等着居然不被发现,这些守粮库的回纥兵真活该了。”

  “他们都在数里外,虽然不会被发现!”崔雄有些着急了。

  “那你是怎么逃掉的?可别告诉我射完火箭后,回纥哨兵还没发现你,然后你就趁乱从容离开?”

  这时,一旁的韦谔高声应和道:“说得不错,粮库重地最隐讳的就是火,一个角落突然冒出一团火,就算巡哨都是瞎子没看见,那哨塔上呢?难道他们也看不见吗?既然被发现,还能让你从容离开?你别再说是弟兄们来接应,你的弟兄们可在数里外呢!”

  崔雄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旁边的崔圆终于忍不住替他打圆场道:“二位都是带兵之人,应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能凭想象来怀抱,所以说崔雄只是侥幸乐成,否则他早死掉了。”

  “相国说得极是,是不能凭想象。”张破天笑了笑,又问崔雄道:“请问崔小将军其时是用什么弓?”

  “这个....”崔雄已经不敢再随口回覆,象三百斤的大硬弓他拉不动,想了想他照旧如实答道:“我用的是百斤左右的普通弓。”

  “不错!你说的是实话。”张破天从怀里摸出一当舆图,将它抖开道:“这时我从兵部借到的舆图副本,就是马鞍岭奇袭战的舆图,是其时行军司马所绘,上面另有他的签名。”

  他将舆图高高举起,高声对众臣道:“舆图上写得清清楚楚,粮库的栅栏皆高达四丈,粮垛距离栅栏更是有百步之遥,若弓箭要越过这些栅栏射中粮垛,最起码也要站在百步外,这样一里一外,离粮垛就有两百步的距离,可三百斤的大硬弓最远射程也不外百步,而崔小将军百斤左右的普通弓又怎么能射出两百步远?况且,他说射中的是草料垛,而草料垛都在第二排,基础就是被盖住的?”

  说到这里,张破天笑吟吟问崔雄道:“你来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样用百十斤弓射出两百步远,而且用一支火箭射穿了两丈粗的粮垛,点燃后面的草料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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