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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春

12.甘寻常

妙手生春 弈澜 3039 2011-06-05 08:00:44

    院子里这时刮来一阵阴惨惨的风,冷气儿从袖口、领口渗得人满身上下都发出寒意来,更兼着刚从火房里出来,这一冷一热对比就越发明显了。

  那些个太平院里的黑衣人倒是半些儿感受也没有,领头的那个上前一步说:“院里交待要看护姚女人,我们刚从外头回来,姚女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最近可安好?”

  她记得她是司珍坊里出来的,司珍坊不是历来和太平院交恶吗,怎么太平院里还交待要看护她。要是让此外部门来看护,姚海棠肯定没这么大反映,可是太平院……

  “谢大人看护,一切安好,自从落脚在云泾河后,多承齐大令郎照料,倒是顺风顺水地安置下来了。”姚海棠虽然心里犯嘀咕,可礼仪规则照旧周到的。

  那队黑衣人一听她这话琢磨了琢磨,看了眼廊柱后头的齐二令郎,最后说道:“姚女人,在下陈荣,以后若有什么未便之处到太平院找我就成。”

  说话间那陈荣就招着人预备退了,至于那齐二令郎,什么时候找麻烦不是找,犯不着在这时候。更况且消息一放出去,那齐慎也是个会做人做事的,自然会来把事儿摆平。

  只是陈荣才退到门边时,却突然瞥着了从后头走出来的杜和,陈荣停了停只觉得这人的相貌虽然眼生,但那身形气度举止却极其眼熟。末了,陈荣照旧退开了,退到外边儿去时对旁边的人说了声:“看见没咱们上一位院长的气度风范和适才那人差不多,只是长得……啧,再不能这么说了,我当年不就说了句院永生得漂亮,结果就被发配到这儿来了。”

  “咱们那位院长真生得这么好?”有人不信了。

  “空话,要否则我能因为这话被发配到这儿来,现在也不能叫院长了得叫令郎,嗯,我自个儿就得先改改这称谓。记恰当年京中不少好事的才女为令郎写诗,其中有一句这么写的——见君只一面,自此不铅华。这话的意思说的是,见了令郎一面后,以后就再也不点胭脂水粉了,因为胭脂水粉满脸往令郎身边一站,俗不行耐、秽不行言。”陈荣看来是很幽怨的,不外倒没有此外情绪,比起京城的种种杂乱,云泾河未必欠好。

  与此同时杜和正站在院儿里发着愣,直到姚海棠问他:“杜和,你怎么了?”

  “没什么,适才那人似乎见过,看着有点儿眼熟。”杜和说完就把这事儿扔了,拉着姚海棠一块儿去看他适才制出来的印模子。

  廊柱后面的齐恩看着这一幕,然后眨着眼儿说:“我现在明白年老为什么要这么帮衬这俩了,这俩身份果真纷歧般,不错不错!”

  看了字模子,姚海棠不得不夸杜和一句太能服务儿了,她真没有仔仔细细地跟杜和讲完全,可杜和制出来的字模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这字模子弄出来了,《石头记》呢?”

  只见杜和冲她一笑说:“你的八仙瓮做出来前,《石头记》必使得城中纸贵。你只管做八仙瓮,其他的我来办。”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见过杜版《石头记》,因为杜和不给她看,一想也只好这样儿了,这八仙瓮还得一段儿时间呢,既然有俩儿,那就把俩全整好。一个錾八仙过海,一个錾八仙归位,俩八仙瓮里放的是种种形态的金陵十二钗,姚海棠能保证没有一个是一模一样儿的。

  八仙瓮从前到后泯灭了约三个月,瓮成时已经是盛夏时节了,这工具吧其实天热了欠好卖,就得等天冷儿才气显出优势来。等她从昏天黑地的八仙、十二钗里缓过劲儿来才发现一件事,云泾河里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石头记》,你要是不知道这个你都欠美意思上街侃大山去。

  《石头记》分官话本和民话本,其实就是文言文和白话文的区别,一个字字句句都跟唐诗宋词似的,一个则更通俗有趣一些。且不说官话本只说民话本,这书出来不足一个月,就满城内外皆是宝钗、宝黛、钗黛之类的话题。

  “杜和真是小我私家才,很有宣传手段啊!”茶室里有说书的,另有戏班子在排戏。整个一个满城风雨话“石头”,街头巷尾言“红楼”。

  原来她不想这时候脱手俩八仙瓮,可杜和说:“一气呵成,大瓮上的八仙过海这段儿,我也夹在话本里给你提了,这时候出瓮一定受瞩目。”

  “可是铜瓮是用来煨汤的,大热天的喝热汤还不得满头满脸的汗啊!”夏天卖扇冬天卖棉袄,姚海棠总觉得得适时节。

  “既不能用火就用冰。”杜和说完突然觉得这提议很熟悉,他也确实该觉得熟悉,京中夏日里宴客都市备上冰镇汤品,也会备肉皮冻、凉皮、刺儿瓜一类的凉菜。

  普通黎民家虽然没窖来存冰,这也就大户人家有,虽然在云泾河大一点的酒店客栈也有,只是多用来防暑降温。

  仔细琢磨一番这提议,姚海棠心说也行,这时候正是下种种水果的时候,东朝的水果非一般的多,去皮去籽儿拿冰糖炖化了然后扔瓮里,瓮中放上冰块儿,因为铜瓮较厚放在阴凉一些的地方,再在里边围一圈儿保温层,估摸着能撑挺久。

  “那行,我去试试。”冰镇绿豆汤、莲子汤、酸梅汤,加上种种水果糖水,姚海棠觉得自个儿掉口水了。下了厨房各炖了一大锅,新灶就是好,没烟还洁净。

  在东朝,绿豆叫青皮豆,莲子叫水香果,酸梅汤里的种种质料也是名字各有差异。

  青豆和水香果要久煮,酸梅汤则是第一个做得的,撤火前洒了几把干桂花进去,香气儿和味道就一下子出来了,做酸梅汤这一类的消暑甜汤自然也是有窍门的。

  “甜汤加盐更甜,咸汤加糖更鲜,煮甜汤不要只加一种糖,黄糖、白糖、冰糖、红糖都可以放一些,如果是清汤的甜糖就不用加红糖了。”她这是在跟杜和说来着,因为杜和要写食谱,她写民话食谱成,官话食谱照旧杀了她吧。

  “这些甜汤除了消暑解乏之外,像绿豆汤还能排毒养颜,酸梅汤可以消脂解腻,怕胖的女人最适合喝了,只是不能放太甜了,再说水香果甜汤和胃安神,要是夜晚多梦不踏实,就可以用些水香果。”姚海棠说完才觉得,原来老祖宗部署好什么时候吃什么都是有原由的,食物除了饱腹外还用以养生!

  这时杜和突然问了一句:“要是不记得从前的事应该吃什么?”

  望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迎着脸儿近前去说:“什么也不用吃,我以为你不困惑自己的身世,原来你照旧在意的。要不我们找太平院的人问问,外边不是都说太平院能耐嘛,说不定能帮你找着呐。”

  “欠好,太平院很庞大,你不了解它。不要仅仅凭着他们说要看护你,你就真把事儿托付给他们,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杜和说完就把绿豆汤的锅盖搁起来一点,免得锅里的沫子喷得随处都是,这也是姚海棠告诉他的。

  和姚海棠在一块儿,杜和有种感受,那就是自己越来越世俗,越来越有烟火气儿,越来越像一小我私家……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会饿会累,他感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而且姚海棠有趣的地方在于,她总是热衷于在厨房里鼓捣吃的,每每做了什么她认为美味的、新鲜的,就非得把左邻右舍都招来一块儿尝不行。这直接导致了最近他一出门,左邻右舍毫无压力地上前来问他:“杜令郎,姚女人最近有没有做啥新鲜的吃食?”

  这对杜和来说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美好得让他忍不住认真思索,难道从前从来没这般美好过。

  姚海棠爱笑,而且笑得很真,她兴奋的时候跟正午的阳光一样,她就是不兴奋了转个身也照样阳辉煌煌光耀。这样的姚海棠让杜和觉得很新奇,不爱胭脂水粉,不爱金玉珍珠,也不爱绫罗绸缎,偏偏就爱钻厨房里。

  “海棠。”

  “嗯,干什么?”姚海棠正在看水香果汤,听得杜和叫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这么问道。

  “小心烫。”杜和说完这三个字,只觉得内心无比柔和,柔和得险些满溢了出来。

  这时姚海棠见酸梅汤凉了就扔了两块冰进去,然后跟杜和一人一小盏在那儿尝味,安丰进来也要了一碗,三小我私家就毫无不妥地蹲在厨房外头的廊上喝酸梅汤。

  一个是光风霁月,一个是舒适惬意,另一个是牛饮完涮了完就走。杜和起身时看了这局面一眼,昏黄的阳光落在小院儿里,整个场景都显得极其温暖醉人。尤其是当姚海棠抬眼看着他暖融融地笑时,杜和觉得这一辈子就没有这么宁静牢固过。

  这一刻他在想,或许忘记了从前的事,就这么在云泾河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只是人生多变,许多事不是预想了就能告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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