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豁出去，将自己的身世合盘托出：“邓年老，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怕跟你说，我父亲是陈国大皇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汴京城做质子。这次得了时机，被梁帝放归陈国。我们一家人日夜兼程，谁知道到了牛头驿，却遭了埋伏。照顾我的乳娘和老妈妈都被人杀了。我因为身子小，从驿馆狗洞钻了出来。实在无奈，才跳河求生。我知道白昼说的话，有些慌不择言，把邓年老看成趋利的小人，是我差池，你就原谅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年幼体弱，如果邓年老愿意帮我，带我。这份膏泽，我必终生铭记。未来我长大了，也一定把你看成亲年老一样看待！”
也许是太无助，清瑜说着说着又淌下泪来。
洞中回响着清瑜清脆的童音，邓厚虽然呆看着火堆，却一直认真听着。蓦地听到皇子这个词，邓厚不禁握紧了拳头，王府之女，这个身份揭开了他心底的伤疤。邓厚脸色幻化，时而凶狠，时而无奈。半晌也说不出话。
清瑜浑然不知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还在嘤嘤垂泣。邓厚终究是个良善之人，想到他恩人清远羽士劝善的那番话，邓厚徐徐缓和了下来。良久，邓厚才吐了口浊气，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跟你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孩生气？你急着找你怙恃，我也明白。但是现在真的不能去。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本是个逃奴，梁国应王府的逃奴，如果我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清瑜睁着泪眼问道：“逃奴？为什么？”
邓厚似乎憋的太久了，在这样漆黑的冬夜，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他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将自己一家的遭遇说了出来。只是他允许过清远，不说出他的身份，便隐下了此节。
清瑜一边听一边恍然，为什么邓厚对权门如此憎恨，原来是背负着这样一家四口的血海深仇。应王府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可能，就轻而易举的将那么多人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这样荒芜的地方，两个小孩对着一堆篝火，说着相互的遭遇，火光幽幽跳跃，照着两张稚嫩却忧虑的脸庞。
清瑜打破缄默沉静，低声问道：“邓年老想不想报仇？”
邓厚闻言立即抬头，眼里迸发出灼烁，直视着清瑜。
清瑜坦然面对着他的目光，认真道：“如果邓年老想要报仇，就更要帮我！以你现在的处境，随处潜藏，身份职位与应王天差地别，拿什么去报仇？如果你帮我找抵家人，我父亲回到陈国肯定是要封王的，若有了他的助力，不比你一小我私家落在草泽彷徨无措的强？”
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心动，邓厚便低声问道：“你父亲能帮我杀了应王？”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清瑜想了想，摇头道：“不能。或者说，暂时不能。”
邓厚失望，不再说话。
清瑜继续争取道：“但是我知道，除非你有绝世武功，否则日复一日这么下去，你连应王府的门都摸不到，拿什么报仇呢？难道一辈子这么庸庸碌碌下去？靠内心的恼恨，靠嘴上的话语，就能报仇？如果你得了我父亲的资助，我家的职位，至少能与应王站在同一个高度上，未来的事情谁也说禁绝，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有了资源才有行动的能力！”
邓厚心中一震，望着清瑜。清瑜清亮的眼睛认真回望着他。邓厚终于被她说服，哑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清瑜想了想道：“最终目的肯定是要回到成都，找到我怙恃。现在外面的情形真的有这么乱吗？”
邓厚点颔首道：“如今陈梁两国都在往领土调兵遣将，要是真的起了战端……”
清瑜终不死心道：“这里离陈国的达州远吗？如果我们能早点混已往，就算打起仗来也不怕。”
“很远，而且我也不认识路。况且带着你，也走不快，如果兵荒马乱的，我们……”邓厚虽然没有直说，但恐怕这么去也是九死一生。
“那我们回襄阳！”清瑜只能退而求其次。“回到襄阳，至少人生宁静能有保障，从那里去陈国，就算绕道长安或者苗疆，也是有时机的。一旦打起仗，这里随时会被军队发现，我们两个孩子，就死定了！”
邓厚照旧有些犹豫道：“我怕回到襄阳，被人认出来，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清瑜慰藉他道：“我们年级小，就说是牛头驿四周逃难出来的，怙恃都遇难了。编个身份，只要通情达理，想来也不会太过难为。况且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襄阳那种人口繁密的大城，应王府就算要抓你，也不能随处宣扬，露了家中丑事。”
邓厚终于下定决心，点了颔首道：“那好，事不宜迟，趁着现在军队还在调集，咱们就混在难民里，躲到襄阳去。明天一大早，我找根藤条，把你绑在背上出山去！”
清瑜兴奋的点颔首道：“好的。我们统一下口径。咱们就是亲兄妹，家在牛头驿四周的小乡村。怙恃平日里在牛头驿做工，在大火中不幸遇难。我们被逼无奈，只获得襄阳去讨生活。”
“我知道牛头驿四周有个高家村，我们就说是那里人吧。”邓厚增补道。
“好，那我们取个名字吧。高家村人都姓高吗？”清瑜问道。
邓厚摇头道：“那也不是，你想叫什么名字？”
清瑜脱口而出：“我就叫袁梦吧！”
“袁梦？圆你的梦？倒是贴切。”邓厚想了想道：“那我就叫袁豹，豹子的豹，像个庄户人家的名字，也好时刻提醒我，这辈子大仇没报！”
两人都缄默沉静下来。
清瑜轻轻道：“那从现在起，我就叫你哥哥。哥哥，我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邓厚颔首，添了几根大柴，躺在靠近洞口的地铺上，帮清瑜盖住了风。
这一夜的篝火噼噼啪啪的，两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牢固。虽然定下了行程，却不知前方的路途上有什么等着他们。
——————————
下周有小封推，周末努力存稿，到时候加更。谢谢各人一直以来的支持。今天是520，希望各人都有爱的滋润！继续求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