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见陈洪恺进了内室，语带体贴问道：“少爷，那主事来所为何事？”
陈洪恺面无心情道：“刮油水的而已。我听说他是应王王妃的远亲，不愿冒犯这种小人。”
陈夫人颔首道：“破财免灾，只是委屈良人了。”
陈洪恺摇头道：“这么多年，比这大的委屈我们还受得少了？不值一说。瑜儿怎么样？可全好了？”
陈夫人欣慰道：“全好了。适才顾妈妈给孩子喂了奶，乖乖的，吃得比从前没病时还多。”
陈洪恺笑道：“又大了几个月，胃口自然大了。”
陈夫人随着笑道：“还不止呢，瑜儿会开口说话了，昨儿就叫了我一声娘，回来事情多，忘了跟你说，今儿她又开口了，我和木樨教瑜儿喊爹。她也学会了。瑜儿，来叫一个爹。”
陈洪恺惊喜道：“真的？”说罢满怀期待地看着清瑜。
清瑜见这对伉俪虽然处境艰难，但爱女之心，情真意切，也受了感动，便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爹！”
陈洪恺大喜，掉臂质子的威仪，伸手抱起清瑜，脸贴着脸，喃喃道：“宝物瑜儿。”
清瑜也徐徐熟悉习惯了这种家庭亲情，感受着怙恃浓浓的爱意，只觉得这辈子总算体会到了幸福的感受。情感归属才是一小我私家的心灵寄托。这对苦命伉俪的真心敬服，是今生最大的凭借，这一刻，陈清瑜终于踏踏实实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屋里亲情无限，木樨在门口欠好进来。只好隔着门帘恭声道：“少爷，夫人，陆管家有事禀告。”
伉俪俩正在兴头上，也不生气。传了陆管家来。
陆管家轻声道：“少爷，夫人，慧有大师圆寂了！我奉少爷付托，本想去大相国寺点长明灯祈福。大相国寺已经暂停义诊，闲杂人等不得入寺。如今是慧有大师门生智信师傅继续方丈之位。听说朝廷已经下旨，依国师之礼在大相国寺操办后事。”
陈洪恺看了夫人一眼，长宁沉吟道：“原来我们是一片诚意，在佛前谢恩。如今既然未便，就不必急在一时。陆管家你留意大相国寺那边情形，如果朝廷下旨，允许黎民离别慧有大师，你便代表府里去一趟，不动声色最好。想来慧有大师了解我们苦衷，不会怪我们伉俪不敬重。到时候何妈妈与你同去，求一尊佛像回来，我在佛祖面前发了愿心，只要瑜儿好了，以后定会恳切礼佛的。”
陆管家见质子并无二话，便领了夫人之命出去了。
陈洪恺道：“此时也该告一段落。如今瑜儿好了。我伉俪二人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只是自己的着落，还杳无音信。”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长宁何尝不知良人心心念念重返陈国，但他们远离故土，山高水远，通讯未便。所能倚仗的，不外是父皇的心意，母妃的牵挂。偏偏家信拜表里，一个字也欠好提。
长宁慰藉道：“六月里就是母妃千秋，到时候差送礼的人再带封言辞恳切的家信去，母妃定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陈洪恺摇头道：“明白又能如何？年年千秋，年年写信，若母妃有措施，瑜儿出生前，我们就回去了。”
长宁道：“母妃向来识概略，这也是父皇最看重她之处。若得便，她肯定不会不管你这个宗子的。不是说家信欠好明言？这次我绣一副娱亲图添做寿礼。我们一家三口，实实在在落在父皇母妃眼中，总有些触动。”
陈洪恺叹气道：“辛苦夫人了。”看着这些天为了孩子操劳的夫人，似乎老了几岁，心中颇多愧疚。
长宁不以为意，笑道：“这是为了我一家三口的未来，若有成效，再辛苦，也值得。良人虽然未便在汴京交游辽阔，但原来就是打着念书求学的名号来的，与那些文人谈谈学问总是无妨，好过成日闷在府里，心思郁结。”
陈洪恺苦笑道：“那些文人都是眼色精明之辈，碍着我的身份，一次两次局面上的友爱也就而已。见的次数多了，生怕过从太密，影响了未来的仕途。原来我们几个质子倒是处境相似，横竖在汴京也是被监视，交往交往也不是不行以。偏偏齐国质子是个鲁莽武夫，基础说不到一块去。宋国质子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骨子里却是骄奢淫逸之徒，也不知是心灰意冷照旧怎么。精力都发泄到那上头。偌大个汴京城，值得交往的人，还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
长宁道：“良人你莫小看了那两个质子，若是如此平庸无能之辈，齐国宋国怎么放心让他们来？就不怕惹是生非，弄出什么纰漏？我料想，这些外貌上的缺点，倒像是示拙于人前，好叫梁国放心。良人满腹才气，知书守理，反倒碍了他们的眼，看我们府里看得最紧。”
陈洪恺沉吟道：“我也是守着母妃的嘱咐，不想行差踏错而已。”
长宁道：“母妃说的是没错。那时候你刚来，母妃怕良人年纪小，性子没定，受了蛊惑。如今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良人也该看明白了。梁国是不希望陈国有你这么个栋梁之才的。”
陈洪恺听得长宁分析得有理，苦笑道：“可我对齐国质子那些舞刀弄枪的工具没有兴趣，也不愿意像宋国质子那样成日里眠花宿柳，乌七八糟的。”
长宁笑道：“幸亏不想，否则我倒要着急了。我看，良人对求仙问道有没有兴趣？”
陈洪恺闻言看着长宁道：“黄老之术？”
长宁颔首笑道：“想来我们质子，日子过得艰难，就生出方外之心，着迷于丹汞小道。
如此一来，结识了茅山教的羽士，也屡见不鲜了。那玄明羽士以前周游列国，见多识广，他徒弟肯定也不差。到时候良人有了借口，与他结交，既不打眼，又多了一双眼睛。”
陈洪恺笑看着夫人道：“不愧是司徒大学士的孙女，夫人真是我的女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