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怎知道那女子是辛芷欣？”放心眨了眨眼道。
“我不确定，只是那女子的行事气势派头与芷欣很像而已。”苏子扬叹道。
放心抽了抽鼻子，丫丫滴，芷欣，叫的很亲热哦。她似乎从苏子扬这短短一句话中嗅出了一丝暧mei。行事气势派头很像？放心心内不禁悄悄可笑，难道当年她追求师傅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的方式？她再次忍着笑抬头瞧了苏子扬一眼，想象着他那张向来没什么心情的脸酿成一只大番茄会是什么模样。
苏子扬被她瞧的有些尴尬起来，勉强维持着若无其事的心情道：“我只是料想而已。”
放心突然一转念间，张口便问道：“我想起来了，她那天用的什么‘消魂散’无色无味，江傲中了之后，我配了半天解药才解开，难道是你配的毒？”
苏子扬想了想道：“似乎是吧。我记得我给过她不少毒药的配方，记不清那么多了。”
放心闻言脚下一软差点跌倒！看来苏子扬也有扰乱天下的资本哎！他配的毒药仅要一种就已能让人生不如死了，居然还给了许多！看来这十二楼在江湖中行事能够如此诡异，甚至能控制昊天教这样的大教靠的不仅仅是美色了。
“江傲。”放心叫了一声。
“怎么？”江傲懒洋洋答道。
“上回你说对瑶瑟这种老女人没有兴趣，想必你知道她的来历？”放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江傲。
江傲被她那“纯洁”的眼神望得有些毛骨耸然，忙道：“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十二楼在江湖中成名已有十余年，当年的瑶瑟就已是二十左右的女子，算起来现下最少也有三十多了。”
“那不是正巧么！”放心想着苏子扬已往的那段情怨纠葛，默默颔首。
原本算算时日那瑶瑟正该来取解药了，否则再过一两日肯定满身不适。可是放心却没有等到这个验证瑶瑟是否是辛芷欣的时机，来的是十二楼中另一个女子，夜云。
夜云倒是行事爽快，进了蘅芜苑见到放心后干爽性脆将手一伸，一句空话也不多说。
放心眯着眼望着面前这个二十如许的美貌女子，她倒没有瑶瑟那般柔媚入骨的风姿，多了些恬淡温和，但也是同样的羞花闭月。十二楼果真名不虚传，都是些绝色的女子。放心将解药交给她淡淡一笑道：“怎么你们楼主不来？”
“有事！”夜云吐出两个字，又道：“谢了。”说完便走，绝不停留。
放心望着她的背影惊奇莫名，这个女子还真是爽利，难道与她多说两句话会少块肉么？苏子扬从屋内走出，微笑着摇了摇头。
“如何？”放心探问道。
“不知道，总之这个不是。”苏子扬道。
放心可笑的心下嘀咕，难道上回那个瑶瑟被自己整怕了？这回居然派了个连话都不愿与自己多说的人来。
转眼已十二月，这几个月，放心无所事事，而苏子扬除了偶尔抓她练习练习易容之术外即是成日闷在房中与他的草药为伍。十二楼的人又来了几回，但次次都是那个叫夜云的女子。放心好容易从她口中挖出瑶瑟正在制约昊天教另两位护教长老，让他们慢慢将昊天教从内部门化瓦解的消息，才算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江傲仍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倒是这一日，一进门便向放心道：“东京各大寺庙都在作浴佛会，街巷中有僧尼作队念佛，捧着银铜沙罗，中间置一佛像，浸以香水，杨枝洒浴。”
有热闹可瞧？放心伸了个懒腰，这段日子快要将她闷死了。
蔡襄撇嘴道：“每年都有的，老例十二月初八这天作浴佛会。”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放心双手插腰作细脚伶丁的圆规状质问道。
蔡襄赔着笑道：“那时候你不是正忙着蘅芜苑的事情么？哪有空去瞧热闹，是以我没说。”虽然现下大了，放心已很少拿他的头当铜锣敲，但防患于未然照旧有须要的，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放心跃起欢呼道。
众人皆掩面摇头不忍再看她如此“野蛮”的模样。都已是可以谈论婚嫁的女子了，怎的照旧这副率性而为的模样，一点也不端庄。
难得的，在众人强烈藐视的目光下，放心委屈地进屋妆扮去了，非要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烂泥糊不上墙。
淡扫娥眉，细匀脂粉。虽然一向不喜欢化妆，但易容术学的多了，化个日常的简朴妆容照旧随心所欲之事。头发有些麻烦，让兰汀只轻轻挽了个垂鬟。她不喜欢唐朝气势派头的雍荣华贵的高髻，头上顶那么一个大包，照旧假发！要多别扭就多别扭。看来因为时代的差距，审美观照旧有很大差异的。粘贴花钿就免了吧，放心倒是替兰汀在额间以呵胶贴了一枚沁红的梅花钿，看来倒也俏皮可爱。
天冷，若让放心穿一些薄质轻巧的衣饰她是死也不会肯的，宁愿丑死也不愿冻死。上身套一件絮绵的淡色襦袄，下身素罗长裤，外边泥金长裙，再罩一件前襟绘绣花边的长袖对襟褙子，一个娇娇俏俏的古装女子便宛然眼前。
蔡襄自然是看傻了眼，他很少见到放心如此盛妆。江傲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欣赏之意，这个放心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妆扮一下配上她灵动俏丽的气质还算是美人一个。
挑的自然是大相国寺。一行人闲逛着去的，不为烧香礼佛，只为瞧热闹。
人多，徐徐便有些被挤散了，只有兰汀紧紧挽着放心的手，生怕被旁人占了自制去。她是宋朝女子，虽然宋朝并不太为守旧，但作为尚未出阁的女子，她一向很少出门，更很少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抛头露面。
“放心，你瞧前面佛堂前围了那么些人不知可有什么故事。”兰汀兴奋道。难得出门一次，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放心瞧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怜惜，在古代做女子真的是很命苦哦。于是应道：“那咱们就去瞧瞧吧。”
走近却见人群内围着一名正在当众弹唱的青楼女子指点而谈。
“双凤楼的头牌绮玉女人平素京中权贵一掷千金也未必能够见着，今日却没想到她会来这浴佛会上当众弹唱，看来我等眼福不浅。”人群中一人自得洋洋道。
“你知晓什么？绮玉女人唱的是柳三变的词呢，或许是为今次柳三变再次落榜而行侠仗义呢！”另一人道。
人群中也有些年纪老成的人摇头道：“浴佛会上唱这种旖ni纵脱之词，照旧出自青楼女子之口，真是大大的亵du了佛祖。”
听了这话立时有人反驳道：“佛祖怎么了？佛祖不也是凡人变的？若是成的了佛的，任凭有几多红粉娇娃在面前低吟浅唱也不会乱了佛性，若是那定力不足、心猿意马的却也成不了佛！”
这话倒是引起了一片赞同之声，就连放心也不得不颔首叹服此人真是善于狡辩却也让人无从反驳。
兰汀好奇道：“柳三变是谁？为何他落了榜却另有人来替他报不平，这不是摆明了对天子不满么？”
放心笑吟吟道：“柳三变即是柳永。听说此时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他的名声不是很大么？你不知晓？”
兰汀默默摇了摇头。
这时听得那绮玉弹着琵琶唱道：“黄金榜上。偶夫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liu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谰言，换了浅斟低唱。”声音清脆感人，和着琵琶声韵特别圆润流畅。放心不禁颔首默赞，这绮玉比起那香雪轩中的谢香香又高明了不少，音色宛转间似是轻声叹叙、娓娓动听，却并无一分卖弄之调。再抬头看那低着头的绮玉，气度淡雅，有如空谷幽兰，虽柔弱却无腼腆之色，落落大方，不愧是东京城有名的双凤楼头牌。
兰汀也是念过书的，这时听那绮玉唱到“忍把谰言，换了浅斟低唱。”这句，不禁在口里默默念诵只觉余香满口，不由赞道：“真是好词！”果真是才子美人人人爱，这样有才气的词句，连兰汀听了也不禁有些心动，想要瞧一瞧能写出这样好词的人长的是何等模样。
放心微微一笑道：“是啊，确是好词妙句。只是牢骚太盛了些，未免掉了些身价。”
兰汀又怎会知道柳永就是因为这句词冒犯了赵祯才被整得终身郁郁不得志，只得在花街柳巷中迷恋过这一生。他既无家室，也无钱财，就连死后也无人过问，唯有一群青楼的烟花女子为他戴孝守丧。要说如此渡这一生也没什么欠好，纵脱快意，洒脱不羁，可偏偏柳永却还心系科举，想要入朝为官做些政纪出来。赵祯在朱笔圈点新榜举人的时候恨恨抹去了柳永的名字，在旁批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谰言？”的举动想必是将他深深攻击了，柳永爽性咽泪装欢，玩世不恭地扛着“奉旨填词”的御批招牌，浪迹歌楼舞场，堂而皇之地贯彻落实赵祯的“圣旨”，夜以继日地“浅斟低唱”。其实他也蛮冤枉的，赵祯最近正是心情欠好之时，自己被刘太后制约的不能随意行事，柳永这词正正巧巧勾起了他满腹郁结——“幸有意中人，堪寻访”赵祯的意中人却又不得寻访，“且恁偎红翠，风liu事、平生畅”放眼望去，后宫内满是他所不喜的妃嫔，就连想迷恋于花酒之间都不行得，自然是怒气冲天了。
放心徐徐摇了摇头，赵祯这家伙有时还真是有些倔脾气，为了这样一首小词就将一个才子的一生都毁去了。
兰汀与放心又站在那里静听了一会，等到想要离开时，却发现苏子扬、江傲与蔡襄一个都不在身边，张眼望去也寻不到，不知被挤散到哪里去了。两人也不去寻觅，横竖他们三人迷不了路，只是进了佛堂默默上了一柱香，求签。
放心原本不信释教，只是进了这庄严肃穆的佛堂，闻着那缕缕檀香味儿也不禁收敛了平日的嬉笑难得缄默沉静起来。她心下还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读到的一首颇为喜爱的小诗“禁一月斋，焚一柱香，磕一地等身长头。求佛。不求转世轮回千年，只求让我在途中把你遇见。”而现下，自己莫名地穿越到了古代，难道就是为了在途中遇见一小我私家，共渡这一生么？再想起江傲，不禁又是满腹无以言说的心事。
掷茭。连掷两回都为反茭。放心笑笑，合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再继续掷，终于得了圣茭。将签桶拿在手中瞧了瞧，随手抽出一只签来，展开一瞧是第三六七签。舍了寺中管签僧人几枚铜子，取出签文来瞧，签诗云：“寻芳春日，适见花开，朵朵堪摘，枝枝可栽。”
“恭喜施主，此签算是中上之签，可要小僧替施主解签？”那僧人合掌念了声佛道。
放心摇摇头，望着手中的签诗，心内庞杂如麻。虽不太信，却也是虔心求来。真的能够如同签文所载么？为何自己瞧着这签文却隐隐有些前途堪忧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