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宁原来心里有点什么工具呼之欲出，听了夏芷娟的话后马上名顿开。难怪她总觉得怪怪的，想来不是白瑞怡不认得林渊，而是她有意如此吸引林渊的注意，否则她们本就是来找林家资助的，岂会连林渊是谁这点基本的情报都不知道？想到林渊对白瑞怡大感兴趣的模样，看来白瑞怡是赌对了。
陈妈妈也反映过来，“二女人虽是皇后娘娘属意的人，但究竟亲事没有指成，再想走皇后娘娘的路子便有些不方便，如此才来直接找上小国舅爷，要是小国舅爷发话要娶二女人，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夏芷娟颔首道：“恐怕皇后娘娘那边已在为林渊物色其他人选，徐明慧也没料到自己丢掉的时机还得自己亲手捡回来吧。不外这事她们想得太过简朴了，那浪荡子混名在外，岂会因招惹了哪个女人就要娶回家去？”说完觉得林家究竟是陈妈妈的旧主，现在说人家少爷是浪荡子未免有些不合适，立即不再提这事，“这事如果真能成，咱们家老爷也会因此受益，但不管怎样，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咱们还得自己想辙才是。”
听到这，白瑞宁站定身子，“妈，你先去歇一会吧，我来的时候看见外头有卖茶果的，我去买几个回来。”
夏芷娟也不阻拦，“顺便与知客僧备些斋饭回来吧。”
白瑞宁应了声便带缘儿出来，由荷包中拿出一些散银交给她，“你去找知客僧备斋饭，备好了就端回去，我去买茶果，一会回来。”
缘儿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疑问，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白瑞宁倒也老实，直言道：“你刚刚也听见我娘说了，她是不会去找莫如意的，就算找了也未必能成，所以不如我先去看看，就算说不通，也能顺便探询一下瑞家的情况。”
缘儿更纠结了，“那我陪女人一起去？”
“回去晚了我娘要起疑的，到时候你就说我去买工具了。”白瑞宁虽然自己就是个包子，但缘儿的战斗力比她还低，遇上事不仅不能帮她反而还要她去解救，明显不适合收支有莫如意在场的凶地。
打发走了缘儿，白瑞宁倒也真绕到寺外去买了一包茶果，省得一会回去欠好交接，这才依着林渊所说，转到西配殿之后的西院去。
白瑞宁记得林渊说那地方叫“摩罗堂”，可放眼望去，西院里的小独院触目皆是，白瑞宁找了一圈，最后叫住一个小沙弥，向他问路。
那小沙弥便为她指明门路，左转右转地走出老远，一点儿前殿的吵杂声都听不见了，这才见到一处高地上立着一扇门户，上写“摩罗堂”三字。
因为宁国寺重复修扩，又多在原有修建上改建，所以除了焦点地带的几大主殿外，寺里其他地方的地形十分庞大，像这样建在高处的，没准原来是谁家堆的一处高亭，或者是挖池塘清出的废土聚集而成，厥后就在上面直接建了禅房，倒一ó分有特色。
由于这里位处偏僻，白瑞宁也不怕有人见着，爬上十来级石阶后，并不拍门，偷偷摸摸地趴在门缝上朝里使劲看。
知已知彼，才攻无不克啊！林渊说莫如意心情好，万一是他视察失误呢？所以有须要亲自视察一下！
幸亏院门的门缝够宽，白瑞宁也一眼就见着了人——一个侧对她坐在院中的秃顶！
那僧人身材微丰，五十多岁的模样，颔下蓄着短须，已夹杂了一些花白，穿着寺里常见的土色僧袍，不像有级此外，此时他正低头看着一本书，看得极细，眼见一本书已经看完了泰半，那僧人却不再继续翻阅，轻叹一声，将书合上。
“如何？”
一道声音自白瑞宁的视线死角传来，她连忙趴到另一扇门板上，朝另一边张望。
僧人的劈面坐着一人，暗绣银钱的白色衣袍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流光，袖口处绣制的暗色横纹与条纹发带隐隐呼应，绝无差错的规则坐姿，如松如竹的挺直腰线，就连披散下来的发尾都修饰得齐齐整整，不带一点凌乱。
他真受伤了吗？白瑞宁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叹息的声音，看来之前想象他快死了什么的，果真只是美好的想象啊！
再看莫如意虽与僧人同样坐在石凳上，他所坐的石凳却垫着锦垫，石桌上亦铺着同色的锦巾，连带着桌上茶壶茶碗等物，一看就是他自带的装备。
他到底是多有洁癖？白瑞宁还记着挨了打那回，只是碰了他的衣服，他马上脱下来给丢了，厥后她一直在忏悔，其实应该碰他裤子的。
“可是真的？”院中莫如意又问了一句。
那僧人的神情却是极为庞大，轻轻抚着那书的封面，万分感伤，“书中所载，老衲泰半闻所未闻，写下此书者，必是上窥天机、惊世之才！”
白瑞宁马上明白了那僧人在看什么，因为莫如意也曾经如此点评过一本书。
看得出，那僧人对这书极为不舍，小心翼翼地抚了好一会，这才将书置至桌面之上，摇头道：“书中所载过于博大精深，老衲学识微末，如何能断真伪？”
莫如意立时拧了两道长眉，“连大师也分辨不出，难道这书竟真的精深至此，世上无人可辨？”
僧人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莫施主，勿怪老衲多言。”
莫如意斜睨着他，“说吧。”
僧人道：“你如此急于辨明此书真伪，可是为了一试书中之秘？”
莫如意转回眼来，盯着桌上的那本《葬经》，久久未语。
僧人两道蚕眉微微蹙起，“此书尽写世人身后之事，祸福休咎，皆可由先人造就，你有些想法无可厚非，可……尊堂过世多年，难不成……”
莫如意神情动也不动地静待下文，僧人脸色疾变猛然起身，“你竟真想惊动先人遗骸么！”
莫如意极轻地笑了一下，这才抬头，看着僧人道：“大师常教导我戒嗔戒躁，看来我倒比大师做得更好。”
“你……”僧人看着他一时无言，徐徐吐了口气，复又坐下，“阿弥陀佛。”
“这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莫如意笑道：“迁阴宅也属常见，大师何以如此失态？”
僧人看着他，面色极重，“你认真只是迁移阴宅？我刚刚见这书中记有一处大凶大吉之地，名为三煞罗垣地，须以葬入者骨之精髓养此凶地，可保后人青云直上，却又可使后人命犯三煞……你所中意的，必是这处！”
什么三煞罗垣，什么以髓养凶，听得白瑞宁心头冷气直冒，听这老僧人的意思，莫如意居然是想把自己母亲的遗骸葬到这样的凶地之中么？都说昔人极重身后之事，可莫如意为了自己的前途竟要用母亲遗骨去滋养凶地，此等心肠，真是闻所未闻！
“何需如此？”老僧人的声音沉了一些，面带不忍，“阿离，何须如此执著？”
莫如意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隧道：“前人已去，若能再为后人做些什么，也算尽了最后一份心意。”
老僧人再次缄默沉静下来，约么过了一炷香之久，才徐徐开口，“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白瑞宁在外头早撑不住了，爽性蹲在门口偷看兼偷听，莫如意虽然没回覆，却是没有一点不耐，还伸手给那老僧人跟前的茶碗倒了茶。
老僧人看着他的举动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动那茶碗，微不行察地叹了一声。
“有一个愚人，有一天去朋友家作客，主人请他用饭，他觉得菜淡，没有味道。”
“主人就在菜里加了一些盐，愚人吃了，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拼命地在菜里加盐。”
“愚人想，菜的味道之所以不错，是因为加了盐的缘故，只加了一点，菜就变得如此可口，如果加得更多，岂不是味道更好？可笑的是到最后，愚人吃到的是那只有咸味的盐，吃的口干舌痛，而菜的自己是什么味道，他已经全然不知了。”
僧人说完，低宣佛号，就连毫无慧根的白瑞宁都若有所思，莫如意的目光却始终未离那本《葬经》，神色一如既往地冷静清明，“我也给大师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兄弟二人，他们受了父亲的遗命从村子到城里去，可这个村子十分闭塞，从没有人到过城里，而他们面对的是许多曲折不知通向那边的小路。”
“哥哥试了几条路，觉得走不出去，就放弃了，回到村子里继续生活，弟弟只选了一条路，踏上那条路他就没再停过。”
“他遇山攀山、遇水涉水、遇猛兽与之屠杀、历尽万难，终于走出了村子，当他走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选择的路与通向城里的路相差很远，但他终于走出来而且找到了去城里的路，因为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走错的路，也是路，只要坚持下去，那条路终会通往他想到达的地方！”
听着莫如意的故事，僧人神色徐徐凝重，他站起身来轻踱几步，“须知天地无极，许多人营碌一生，却不知自己跻身于蜗触之上，放眼所见，心中所念，无非是蜗牛的另一触角而已，蜗触之争，再争再夺，所得不及方寸，犹不知天地之阔！”
莫如意嘲嘲一笑，“蜗触之争虽然可笑，可若连近在咫尺的另一触角都看不见、都不去争夺，又怎能再进一步知天地之阔？凡事皆有起点，起点渺小，终点未必。况且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如此浅显的原理，大师竟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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