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当午,正在那里招呼伙计端茶的林掌柜听到身后楼梯响,连忙的转身要招呼,却看到一名穿着半旧短襟的年轻人走了上来,这年轻人高峻和气,脸上带着笑容,林掌柜没好气的说道:
“二楼被包下了,没有位……”
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他看到宁师爷笑着走在那年轻人身后,林掌柜满身冰凉,马上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快步走到跟前,一叠声的招呼道:
“李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林掌柜这一声李大人出口,适才还喧闹似乎是市集的酒楼二楼,马上寂静无声,任是刚刚在高声吆喝,犷悍无理的男人,这时候都是乖似乎是私塾的勤学生。
李孟看着坐在座位上噤若寒蝉的盐商盐枭们,微微一笑,歉仄作揖,口中笑道:
“李孟来迟,还请见谅。”
他这一抱拳,原本呆坐着的众人似乎是炸了一样纷纷站起来,桌椅板凳体碰碰作响,这些人弯腰做大礼还礼,口中都是连声说道:
“无妨无妨,李(二郎)大人太客气了……”
也不怪他们这么惊骇,现在在座的人已经是不够资格也没有胆子,当得李孟施礼了,李孟掐着盐路,手中又有雷霆手段,任谁也不敢小视,通常小视的都已经不在这个座位上。
看着李孟没有和自己为难的意思,这林掌柜才是松了口气,连声的敦促下面的伙计开始上酒菜。
胶州城离海不远,所以这席面上颇多海味珍馐,不外在场的众人对这美味却没有什么食欲,这是李孟上任之后,第一次召集各人,二郎真君的种种手段各人也都是见过,谁知道这次另有什么厉害的法子。
可李孟说什么,这些人也只能是做而已,实在是冒犯不起,官道上那八十几具盐丁的尸体就那么摆了半个月,虽说是天气严寒不至于腐烂,但那条路愣是断了一个月,照旧盐竿子派人把尸体聚起来烧掉。
各人都是被实实在在的镇住了,这是刀把子的强硬,钱袋子也是抓得紧,巨细盐贩发现自己只有朝着盐竿子一家买盐,莱州南边居然没有第二家,这李二郎不光是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更是思虑缜密,手里面连水都漏不出来的厉害角色。
凭据酒席上的规则,李孟又是举杯两次,都是喝干,各人也是纷纷应和,这酒席有些宾主尽欢的意思,李孟酒杯放下,按理说应该是下筷子吃菜,不外席上的众人谁也不会贪这口吃食,都是在那里看着李孟,这宴席的目的肯定不光是用饭,李二郎你快些进入正题,各人的心都在这里悬着呢!
果真,李孟又是站起来,扬声说道:
“今日贵客不少,各人都是那边来的盐贩,敢请报下所在的地方,就从这张桌子的兄弟们开始。”
“在下高密的!”
“在下昌邑!”
“小的是安丘的。”
“咱是诸城的。”
各人七嘴八舌的说自己的地方,有些是县城州城,有的不外是下面小地方,等到最后才轮到王,孔两位盐商,这两小我私家自矜身份,本以为不用站起来报地名的,可看到李孟的眼神扫过,身体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谄笑着抱拳说道:
“兄弟是曲阜那边的人,今日见到列位,还望今后各人多个看护。”
在座都是粗豪男人,看到这两个盐商如此装作文人模样,都没有太多的好感,反倒是有人小声议论说道:
“曲阜的,那不是靠着兖州府和济宁很近,他们吃淮盐的啊!”
“这两小我私家这六七年差不多吃下了灵山盐一半的盐货,都是拿船运到南边去了,也不知道卖给谁?”
这些话虽说是小声,不外站在上首的李孟和王和孔两位盐商都是听得清楚,李孟眉头一挑,没有作声。两位盐商的心情可欠悦目,阵青阵白,稍静下来,李孟举起手在空中按了按,屋子里面马上是没有人说话,李孟又是开口说道:
“看来就是莱州府南边和青州府东面的兄弟们了,平度州的似乎是没有到啊,说起来半个多月没有来我盐场买盐了?”
听着李孟这自问自答的话语,下面有人应道:
“李大人,这事情俺知道,平度州的老丘去鱼儿镇贩盐了。”
“这位兄弟是?”
看李孟询问,作声的这名男人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抱拳回覆道:
“回李大人的话,俺是古亭镇的王柱子,也在平度做点小买卖。”
李孟笑着让他坐下,环视一下四周,又是朗声说道:
“今天叫各人来,就是告诉各人一件事,从今日起,灵山盐一两五钱一担!”
这句话一说完,酒楼二楼先是平静下来,过了会,突然喧嚷开来,王家和孔家的盐商相互对视一眼,都是苦笑着低下了头,其余的盐市井和小盐枭们谁也不敢冲着李孟发作,都是相互说自己的苦处。
逢猛镇的王家和孔家,原本李孟给他们的价钱就是涨到了一两五钱一担,他们虽说可以接受,可也搞了些小手段,好比说在某处加一份银子收这些盐市井运来的盐,这倒是抄袭李孟当年的故智。
至于其他的盐市井,都是在灵山盐场拿一两二钱的盐货,私盐贩运扣去风险和运费,如果再加上这三钱银子的成本,赚的钱可就愈发的少了,有些地方甚至可能是赔钱,但是和李孟争辩,各人都是不敢的。
相互诉苦了会,看到李孟照旧微笑着环视,王柱子自觉地适才还算是套上近乎,又被同伴撺掇几句,脑袋一热就站起来了,他一站起,屋子里面马上是平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他身上。
王柱子马上觉得自己满身上下的冷汗都是冒出来,想要坐下,可看着李孟的眼神已经是看过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先是敬重的施礼,然后战战兢兢的说道:
“李大人,在您老这里拿了盐,回到古亭镇那边卖,最多是卖一两六钱银子,许多时候还卖不上这价钱,不是我们一家卖啊,各人杀价争的厉害,您看,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