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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思难忘

第十三章 三拜陈情托万里

忧思难忘 隔水听香 4998 2009-06-12 18:11:39

    “将军、将军,运药的车队来了。”有传信兵一路小跑到中军大厅。来了么?里头的几人一喜。

  “到哪了?”余老将军抢先掀开帐帘。

  “五十里之外,很快就到了。”

  “好啊好啊。”他兴奋地搓搓手,转头道,“走,接他们去。”说完大踏步地向马棚走去。

  厉云鲲向旁边的侍从稍交接了一下事宜,也快步跟去。

  远远地,已看到了运送的车队蜿蜒而来,几人快马加鞭迎上去。

  “王大人,原来是你,近年在京中过得可好。”一看为首的居然是以前的老战友,余老将军大笑着打招呼。

  “余老照旧这么爽朗啊!哈哈。”笑完后,王大人在马上向楚厉两人行礼。

  “不敢不敢,王大人真是救了我们一命啊。”两人连忙还礼道,“一路顺利吧!”

  “还好还好,我也只是个脚夫。”王大人半开玩笑道,“我家小姐在后面呢!”

  小姐??他望向厉云鲲,看到他也稍有受惊,不外马上镇定下来,“王大人一路辛苦了。”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方驰过来,停在几人面前。车帘掀开,素颜、布衣,但是他眼前突然一亮,似乎又置身于初次相见那晚的月光——数寒?!

  “对不起,我来迟了。”她笑着,迎向他惊艳的目光。

  她像一个最美的神话一般降临到这里,不需要鲜明的衣饰,不需要昂贵的脂粉,自己就已经让人醒目。哪怕她的髻边还残着奉原的飞沙,裙角还带着关内的露痕,也丝毫无损她那份美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中的欣慰与惊喜,“还不算太晚。”

  她笑起来,像隆冬绽放的梅花,淡而远。他感受自己像置身于冬季的暖阳,那种温暖——可以透入五脏六腑。真的是她来了么?原来,除了时局,另有其他可以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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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军中,数寒还没歇一口气,就对厉云鲲说,“你把军中管名册的人叫来,我要两年前在垅地从军者的名单。”

  “干什么?”厉云鲲不解,不外照旧立刻付托下去,并递已往一杯水,“这边只有白水了。”

  关闭的这一个多月,粮食都省着吃,况且这些,所幸,他也是随遇而安的个性。不外,相府中应该是喝惯好茶了吧。

  她接事后一饮而尽,笑道,“潼关的水原来这么甜。”

  低估她了!厉云鲲想到:这种女人,应该是到哪都能生存的。不外,她来这里?是为着什么?正想发问,已有士兵抱着名册进来。她马上接过并翻看起来。

  看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道,“一个时辰后,士兵下操,你有一个面向全军的仪式。”

  “嗯,会场台子要向西”她嘱咐道。

  “可是今天刮西风,会不会不太方便。”厉云鲲犹豫道,简直,这样的风沙……

  “没关系,就这么做吧!”她笑笑,继续埋首名册。

  既然要向西,厉云鲲索性就把练兵场作为会场了,还省了不少功夫。啸啸的西风不时扬起一阵沙尘,在空中打着漩,然后对人迎头铺脸地打下来。她紧紧身上的披风,却发现怎么也拉不住,大风把它吹得鼓涨如腾空的翼,她索性解下披风,扔给沉璧。

  队伍很快集结,面对眼前的数万士兵,她抱拳行礼,道:“列位将士守卫山河,固我社稷,朝廷谢谢各人。”

  又是老路字,不外是一番抚慰军心的话,且由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说来,气势更是打了折扣。以薛弘为首的右相派将领都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她突然拜倒在地,楚天傲大惊,正不知要做何反映,却接到厉云鲲递给他的“你放心”的眼色,只好静观其变。

  一拜之后,只听她说道,“数寒在这里给诸位行的礼,却不是为着朝廷。”

  台下的士兵有了小小的骚动。

  “我这是受人所托,”她慢慢地转动着目光,在场的人都被她那摄人的眼神惊得心中一跳,“托我的人,就是我们身后八百里外的父老乡亲。”

  在场的人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似乎她就仅仅是面对着自己讲话,“有前段时间,列位誓死掩护的流民;有祖祖辈辈生活在边关旁的乡亲;也有家里有人戍边的人的怙恃、妻子、子女;而更多的,是我们队伍经过途中的黎民。

  “我们刚出京城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物资。但是,我们每走一路,都市有黎民推着小车、提着篮子、挽着肩负前来。他们知道诸位的苦,知道诸位的累,知道诸位的鲜血是为了谁而流。

  “有年轻的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娃问我,孩子的爹什么时候才气回来,她现在天天教孩子学叫爹,就盼着一家团聚的那一刻。我说‘快了,孩子在不久后肯定可以对着一个傲人的父亲叫出那个字’。

  “有年迈的母亲拉着我的手问,边关冷不冷,孩子参军的时候穿的只是秋衣,连身厚衣裳都没带,她拿了一袋子的衣服给我,里面有冬衣,也有夏装,她怕我不愿意带那么多,解释说‘孩子走后就做了冬衣,可是一直捎不来,等到夏天,怕他捂出痱子来,又做了夏装,秋天惦念着以前的衣服该破了,又做了秋衣,这样一季一季地做下来,就攒了一大袋子……可是前方战事紧急,她捎不来啊!’

  “在我们带来的物资里,一共有一万二千多双鞋。因为行军打战,不就要靠一双脚吗。”

  她拿出一双做得踏踏实实的鞋子,“这是一位年迈的母亲交给我的。她住在很偏远的地方,而我们的队伍一路向西,只走大道。她走了三天到官道上,怕会错过,就在道边打地铺等我们。她说她已经两年没见到孩子了,都不知道该做多大的鞋了,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

  “对于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们可以说什么,我们只能尽力把她的心意捎到,但是她只知道儿子叫狗娃,是两年在垅地前投军的,连在哪支队伍都不知道。

  “适才我问过厉军师,我们在编的士兵里有几千个叫狗娃的,来自垅地的也有一千左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母亲?”

  台下响起了哭泣声,有人叫着“我老家就在垅地”“那不是我娘么?”

  “我感应很愧疚,我其时居然无法允许一个连骨血都献出来了的人的——这样小小的一个请求。就像我今天站在这里,我也无法再带给你们更多一样……我只能在这里向诸位道一声‘谢谢!’”说完又是一拜。

  人群徐徐平静下来,每一个都盯着这个女子,这个把亲情、把盼望、把谢谢带来的女子。看着她的嘴,希望她继续说下去,说到自己的怙恃、妻儿、乡亲……

  “其时我很歉仄、很歉仄地告诉她,或许我找不到她的儿子,这么多人里,有几多人叫着这同一个名字。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偏僻山野的人,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却讲了我这一生中听到的最具道义的一句话,她说‘没关系,捎到军中就好,因为他们都是——‘儿子’”

  人群中有人开始落泪。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每一小我私家都是他们的孩子,每一小我私家都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不在乎工具到了谁的手上。因为——我们都穿着夏渊的军服,因为我们都守着夏渊的疆土,因为我们都是夏渊的骨血子民……

  “他们盼望着宁静、盼望着团聚、盼望着天伦之乐,我们还要让他们等多久呢?我们要让青丝变鹤发、鹤发变泥尘吗?”

  她突然举起手中的鞋,“我们要用这样的鞋,退却到哪里?”

  右手一挥,指向身后“各人看看那边,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有谁?我们要让敌军的铁骑追随着我们的脚步,踏过那里吗?”

  “誓死不再让敌人前进一步”

  “掩护家乡”……

  齐天的呐喊震惊云霄。

  等队伍稍有平静,她张开双手轻轻下压,场上马上一片肃然,“现在,我把举国黎民托我行的礼捎到。”她拂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正了正衣襟,跪了下来。

  台下有人单膝跪倒,一个、两个……一片……最后是全军。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女子,这一刻,她不是运输使,不是朝廷的代表,甚至不是左相的女儿。她是怙恃妻儿的盼望,是夏渊乡亲的嘱托,是千万子民的热忱……

  行完大礼,她看着台下肃穆的人群,道:“我们面向东方,向我们的亲人致意。”

  回转身,她带着这十万军士,向东方三拜行礼。不需要指令,不需要口号,各人整齐划一地随着她,向夏渊的黎民叩首。

  这样的一个女人!楚天傲看着她在台上挺立的背影,又看了看后方静肃的人群。难怪她要选这么一个位置,正好可以领导所有人向东遥拜的位置。这些,都是她算好了的么?

  他不禁有些疑心她的目的,左相为何要派来自己的义女?而且,她身后另有一个云轩斋!他微微眯起眼,细细审察她,不是男人欣赏女人的眼光,而是对手审察对方的眼神……

  **********************

  “药材已配往各处,流民营那边是三少卖力,也已部署妥当。”厉云鲲简朴介绍了一下目前情况。“上次战役我们伤亡惨重,再加上瘟疫……不外敌人却未进攻,可能是想等瘟疫将我们摧垮,在我们自行退兵之时,来个大扫荡。”

  “流民另有几多人?”她问道。

  “约莫二三千。”厉云鲲道。

  “凭据昨天统计的,一共是二千四百人,”楚天傲报出详细的数字,“人数每天都在淘汰。”

  她默然。良久才问道,“我们这次带来的大部门是药材,粮草方面,你们供应还富足吗?”

  “还好,”厉云鲲看看楚天傲阴沉的脸色,“流民那边没患病的大部门都被遣走,费不了几多粮食。”

  “我知道,这点你们处置惩罚得很好,”她点颔首,“我在关口遇到过他们,有好几万人,若是留在……”

  “你遇到??怎么可能!”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不知道么?四周城镇已经闭关。她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下,顺带提到运药途中,那些啼饥号寒的黎民主动让出通路。

  “他们很谢谢你们。”她说道,“有这样以民为重的军队,才会有那样以国为重的黎民。”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厉云鲲答道,“但也有为一己之私,置人命于掉臂的小人。”万恒钧,居然想出这么阴毒的战略。若是他们真的坚守不住,开始撤军,后方黎民滞留、门路关闭,将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这么看来,南逅暂不进军,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他深思着,“若是这样,那我们可要小心。”

  数寒与厉云鲲对望了一眼,都是惊惧。

  “如果万恒钧向南逅提供情报,并独霸政局。那么很容易理解,南逅在等什么。”厉云鲲豁然。

  “而且,”她想了想,照旧说了出来,“这次的物质并非朝廷调派。”

  “什么??”厉云鲲更是惊讶。

  “这都是夏渊有识之士与民众所资。户部那边,动不了。”她打了个手势,“此事,天知、地知、我们知,就够了。”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是那封信起作用了吗?他想着,不外,风在行的行动倒还挺快。“那关口滞留的难民怎么办?”

  “已向各城镇疏散。”她不愿多谈,免得露出她私下皇令的事。于是转移话题,“南逅既然能得知我们的情况,那么趁着我们元气还来不及恢复之际,进攻的可能性极大。”

  “这一个月,我们也不仅仅是在等着救援而已,”厉云鲲道,“他们来了,也纷歧定能占着自制。不外,上一战我们损失严重。”

  想想那次的漫天血光,两人不禁黯然。“将士们的尸骸来不及埋葬,又遇上随即而来的瘟疫,只能就地挖了个万人坑……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都成了一种奢侈。”

  “我知道。那些人,他们都不会被忘记……不止那些被救的黎民,整个夏渊国,千秋万世之后都还会记着他们。”她迎向两人惊讶的目光,“因为——他们是最好的丰碑。”

  **********************

  三日之内,在阵亡将士的长眠之地,数起了一座英烈碑。不需要华美的图案、不需要奢侈的装饰,那擎天而立的巨石,自己就是一种庄严。当英烈碑这三字的最后一笔在大锤下被刻好,全军肃然,对其行礼。

  余老将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数寒女人,谢谢你,我也代表那些阵亡将士的亲属谢谢你。”

  “是夏渊国该谢谢他们。”她看向那庞大的石碑——它似乎在静静述说着一个血与火、家与国的千秋传奇。“这里埋葬的不止是你的部下,也是夏渊的好儿郎,是我们的兄弟姊妹。谁说是血浓于水?国家的安宁,会让所有热血的人成为一体。他们——就是我的父兄。”

  余老将军不再说话,只是紧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连风声也在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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