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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思难忘

第九章 漫天血色染残阳

忧思难忘 隔水听香 4004 2009-06-08 12:15:55

    入驻南顺城内已有半月,由于曾被敌方占领,城中黎民不多——或是俘虏、或是逃亡,比起奉原,显得很是平静。塞外的天空,总带着一层薄红,那是风扬起的尘沙。但,却像是一层血雾,笼在半空,万年不散,述说着这里一直发生的拼杀和死亡。早饭后,楚天傲照例四处巡视,这是他来边关之后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却远远看到厉云鲲站在城楼之上,半晌没动。

  “嘿!”他开玩笑地上去猛地一拍厉云鲲的肩,没料到对方似真吓了一跳。

  看着厉云鲲微锁的眉,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上次战役大捷,攻占了四座城池,士气空前高涨,再加上新演练了阵型和新式的武器,一切应该都按他们设定的偏向生长啊!除了薛宏那些右相派照旧顽固得很,但也组成不了什么阻碍。有什么事能让厉云鲲这么费心?

  “大清早就站在这里了吗?”他看看厉云鲲身上的披风,犹带残露。

  “不是大清早,”厉云鲲一笑,“是半夜就在这里了。”

  半夜?!他惊讶,“干什么?”

  “观星。”

  “夜观星相!原来你还会占星。”他随口答道。

  厉云鲲看了他一眼,“三哥信这一套么?”

  “如果是用于历法农耕、气候转变,我信;但若是用于什么世出祥瑞、天灾示警,我却不信。”他自豪地一笑,“那些只不外是为了一定的需要,人为发生的。”

  “和我想的一样。”厉云鲲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一双手吗?”

  “可以这么说!”绝不犹豫地回覆。

  厉云鲲一笑,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好了,不说这些了。昨夜我接到奏报:敌军大量集结,有进攻趋势。但又不见他们有什么异动或陷阱。”

  “最平常的,往往蕴藏着更大的凶险!”这是他在政界摸爬打滚数年的经验,在战场同样适用。、

  “是!”厉云鲲颔首赞同,“他们若是不使点手法,单从正面进攻,是决计不能取胜的。但以他们现在的动向,似乎又没有其他的谋划。”

  “刚吃过亏,他们不会傻到再来送一次死。”他皱眉,“除非,他们笃定我们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原来,他昨晚站了一夜,就是想这个!

  厉云鲲点颔首,“为防万一,我已经把需要后撤时的作战方略转达下去。万一……也不至于散乱。”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是一直前进,何曾想到退却。在现在情势一片大好之下,却转达了退却时的方略,不能不让人疑惑。“他们的反映还好吗?”他问道。

  “有几个疑问的,我只说是为防万一——‘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我们又何妨一效!”两人大笑起来。

  “不外,”厉云鲲笑完后,接着说道,“慕参军对此事倒是极为重视。”

  “慕升卿!”他还记得,两人相助时,他所体现出来的战略眼光,让人不行小觑。这样一小我私家,在军中却是很是平和,险些不与任何人发生瓜葛或冲突,似乎要人刻意忽略他的存在——大隐隐于“军”,这人绝不简朴。

  “是右相的人,照旧左相的人?”他问道,军中的事,大部门照旧厉云鲲在管。

  “不清楚,或许我们可以在左相处探听一番。但,他有可能也不愿我们知晓。”两人相望一眼,相互心照——只是结盟关系,谁又会尽情宣露!倒是他们两人,却更觉亲近了一些,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吧!

  **********************

  午后,突报前方发现敌军,楚天傲急遽扒了两口饭,就赶去指挥台。却见厉云鲲早在那里了——这小我私家,是不饮不休的吗?看完舆图,厉云鲲简朴地说完战略,各人各自散去,一切行动都听从于中军鼓声和旗号。站在城楼,眼见前方大量沙尘飞扬,预示着敌军队伍的庞大。第一命令:弓弩队准备,左右翼待命。一时间,只有咚咚的战鼓敲彻人心,似乎心跳也要与其融为一拍。弓已张,弦已紧,只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此时,却发现前方似乎有些差池。“等等。”厉云鲲打脱手势。“那是什么?”他直觉差池劲。前方的人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决计不是军队。但……远远地,似乎有嚎哭声传来。厉云鲲沉声道:“是俘虏?另有黎民?”

  声势赫赫的雄师之前,全是哭喊着的黎民,有年迈的走不动了,马上就换来一鞭子。他们,是计划以人为盾。

  “军师,这怎么办?”

  “先退回南顺城。闭门,坚守。”厉云鲲增补道,“没有我的命令,禁绝放箭。”

  紧急的军事聚会会议立马召开,不是围绕该怎么攻、怎么守,却是——救与不救。救,是道义使然,没有人愿意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牺牲在自己的眼前。但若是救,却可能引发大量的伤亡,死的,或许就是站在这儿的你我;甚至引发更大的损失——城楼失守、边关紧急。不救,是情势所逼。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和谢谢,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搏杀和胜利。用最小的价钱换取最大的利益,才叫胜;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只能说是无知。

  当道德和理智冲突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对错。

  他们不是安身立命的小老黎民,而是手握重兵的上将。他们要顾及的有属下的生死、军队的生死、国家的兴衰。他们无法像那些跳河救人的英雄一样爽性,哪怕是怀着同样的心,却因知道献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而迟疑。谁不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死,他们不怕,却畏惧成为国家的罪人。国与民,孰轻孰重?会场一片平静,没有人讲话,偶尔有目光交汇,也急遽避开。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我们要把它定下来。”厉云鲲看着肮亓香,“我要听各人的建议。”

  平静、照旧平静……

  “救!”只一个字,却是洁净利落。

  众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却是楚天傲。他接受着种种各样的目光,有放心的、有惊疑的、有推测的……他一一回望已往,“救!一定要救!!”

  “那你要怎么救,凭我们的十余万守军……”薛宏反驳道。

  厉云鲲打断他:“这是我们之后才讨论的问题。”

  薛宏看了他两眼,道,“我不是怕死,这十来年我也不是干混的。但以目前的形势,我们若是救人,一定要支付惨重的价钱,刚得的四城也可能回到那群人手里。”人群中有人颔首体现赞同。

  “但那些都是我夏渊国的子民,我们没有原理……”有人低声说道。

  “战争就是战争,不是你我饥荒时分食一碗粥那么简朴,”薛宏用眼斜瞄了眼楚天傲,一副轻蔑,“我们又不是那些文官,满嘴仁义,却是眼睁睁看着大好河山沦陷,战场上要的,就是护卫山河,不能因为一时之仁,坏了大计。”

  底下议论纷纷,余将军沉声道,“此话虽然没错,但……”

  “请问薛统领,作甚大计?作甚河山?”他突然问道。

  “对于我们,守疆卫国是为大计!我们身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夏渊的河山,我们不能让敌人踏入一步!”

  “我们守的是那片土地,照旧黎民的安身立命之所呢?”他追问。

  “这纷歧样吗?”薛宏有些发怒。

  “纷歧样。”他提高声音,环视周围,“我们要守的不是几亩薄田、万顷山林,我们守的,是一个家——黎民之家、州县之家、国之各人。连人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造家?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么?”

  众人一片喧闹,不少人心中已站到了主张救人的这边。

  “你不要混淆看法,城外的那些是命,难道我们这些士兵就不是命么?”薛宏寸步不让。

  “我们不是!”他看向众人讶异的心情,他挺了挺胸膛,“我是朝廷正二品御史医生。”

  众人皆是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余老将军站起来,“我是朝廷正二品镇威将军。”……更多的人报出自己的官职,也报出了自己的责任……

  薛宏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还想反驳,却见楚天傲拿出御赐金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要做的,是护住夏渊的基石——人民,才是国之基础。”见金牌有如面圣,众人纷纷跪倒,不管是宁愿宁可的,照旧不情愿的……

  厉云鲲看看桌上的香,恰好——一炷香的时间。他率先站起,不给某些人留说话的空隙,“接下来制定计划——该怎么救?”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了然。

  **********************

  人群越走越近,万箭直指,却没有一羽飞出。突然,左右两面都响起了喊杀声,人质一乱,拼命地往前冲。两面泛起的骑兵直入敌阵,一通砍杀,截断敌人与黎民的联系,但对方似已料到这一点,纷歧会便做出了实时的反映。突入敌阵的骑兵,似成了秋风中残卷的树叶。

  “兄弟们,拼了!”有人大叫着,同时响起了爆炸声。一片血雾之中,只见那人已滚到地上,长矛连扫数人,突然左脚一痛,已中了一刀,啊啊啊啊啊……他大叫着冲向敌人……更多的爆炸声响起,原来,所有的战马身上都负有zha药,成了一个个在世的炸弹,突入敌军之中,引起一片惨叫与哀嚎……但,更多的敌军涌了上来……余老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敢死队硬生生在敌军的阵型中撕裂出一个口子,黎民趁乱往城池这边跑来。“开城门!”他沉声付托道,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呐喊声随着战鼓一起响彻整个草原,夏渊的士兵冲着与黎民相反的偏向,迎了上去……没有埋伏、没有诡诈——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争……

  **********************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彷徨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汉【战城南】

  残断的肢体层层叠叠的散落在原野上,谁能想象三鼓之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欢笑,庆祝又一次盛宴。纵然有风吹来,空中弥漫的却仍是散不开的腥气——莫问阴间无人回,从来战场修罗场,人间地狱不外如此。残阳斜斜地拖在地面上,映出巨大的影子,似乎是一只充血的眼,在注视着这幕惨剧。汩汩的流水声萦绕在草间,青的叶染上了暗的红,另有更多的液体顺着血槽滴在地上,把褐黄的土层染成暗黑……

  连弃三城,牺牲数千,他们终于在潼关稳住了局势。黑压压跪在城下的,是逃过一劫的黎民。他们谢谢着,却不知道该对谁行礼……

  “让他们都散开吧!”厉云鲲付托,“死者已矣,在世的人还要继续在世,带着那些人的生命和寄托,更坚强地活下去。”

  不多一会儿,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徐徐散去,却开始资助掩埋死去士兵的遗体。一具具尸体被囤积到一处,远远望去,像个大大的帐篷……他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却看见楚天傲站在旁边,看着他适才注视的地方。

  “战争,永远都这么惨烈!”他喃喃着,看向厉云鲲,“没有谁胜谁负,只有至死方休。”

  “受害的,总是最无辜或有血性的人。”厉云鲲望向天边,“这些人,都只能被深埋在大漠;而那些坐拥山河的人,却只把这些惨烈化为一纸奏表,甚至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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