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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农

第七十五章 西京风云(一)

天下为农 南蔷 2327 2014-03-12 23:57:11

    舞姿翩然若鸿,轻盈跳动之时,如鸿毛浮水,荡起一小圈微微涟漪,似荷上蜻蜓,振翅愈飞。待到鼓点密集之处,雪足荡起一片晶莹水花,水花似剑,一颗颗,一粒粒,带了十足的力道洒向看台处。这挂着浅紫色纱帐的看台,由上好的紫竹搭建而成,模样古朴大方,衬着那激荡翻飞的紫色纱帐,韵味特殊。那四溅的水珠均匀散落在紫竹席上,伴着翩鸿最后一式,整只舞便结束了。这水珠四散,那观舞的来宾中,不乏通晓曲艺的各人,有一令郎朗声道,“女人这新舞‘飞鸿入水’,倒确是巧妙的,不外这荷上起舞,游龙仙子白各人早几年便有‘液池清荷’,女人这新舞,那是算不上新的。”

  翩鸿未语,只轻轻从莲池上下来,由两名嫩黄衣衫的侍婢扶着。那报舞名的小厮见状,“令郎不知,令郎且看看刚刚那水珠散落之处,是何物?”

  这令郎显然也是京中的青年才俊,哪里会轻易听从一个妓馆小厮的付托,并未理会,倒是翩鸿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令郎不妨听芳倌儿的,看看又能如何?”

  既然美人开口,那青衣令郎便起身去看,只见这水珠盈盈,在那紫色竹席上,赫然排出一只飞鸿入水的模样。不禁哑然,“这……这……这舞只应天上有,连某不才,有眼无珠,刚刚是唐突了女人。”

  此间看客少说有十几人,见那连令郎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便纷纷聚拢来看,待见到那飞鸿入水的缤纷图景,不禁啧啧称奇,都道花女人心思巧妙,舞技天下无双。

  这一支‘飞鸿入水’,霎时成了京中权贵的谈资。

  翩鸿足上系着红色丝线的地方,尚有几许清淤,那正是上回十六公主陈芳怡为难她时,所扭伤的地方。平日里倒是无甚,每逢跳过舞了,便要痛上一痛。

  丫鬟揽月握着她一只雪足,另一手取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草,泡在热水里,待热水漫过足部,方轻轻揉捏起来。“女人这脚生的真悦目。”

  揽月替她揉捏了一会儿,又道,“女人生的天仙一样的人物,就是这脚丫子也比寻凡人美得多呢。”

  翩鸿单手托腮,坐在脚凳上头,望着窗外西京朦胧月色,此间华月初上,正是望月楼里,最热闹的时辰。然而她身份特殊,是鸨母的摇钱树,因而得了这块惊鸿阁,倒是望月楼这寸土寸金的闹市之地中,最清净的地方了。

  “揽月,你明个儿着人,将院子里的报春除了,种上梅树。”

  揽月手上一停,不解道,“女人,如今都要开春儿了,若是种上梅树,要来年才开呢。”

  翩鸿微微敛目,却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嗓音清冽,“究竟我照旧这惊鸿阁的主子,即是想种梅树也不得吗?”

  揽月听见她话中带了怒意,忙认错道,“奴婢不敢了。”

  翩鸿闭上一双墨色双眸,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

  那温热的水徐徐变凉,可是脚却一直泡在水里,所以并不觉得它凉。人心也是如此,若是一直陶醉其中,不能自拔,便永远不知道,对方早已变了心。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女声清冽好听,却无边凄凉,酷寒至极。

  西京,质子府,书房。

  灯油如豆,影影绰绰。

  质子府弥漫着一种奇异气氛,整座府邸上下,还不若三品京官儿的宅院大,却生生配了百余名仆从。都是各地调来,要么伺候过当今圣上的,要么伺候过先帝,甚至有个老嬷嬷,是太祖年间的宫侍。

  雍太子陈房,今日着了件橙黄色衣衫,外罩貂皮大氅,他头上翡翠金冠束发,额间系着双龙吐珠的祥瑞发带,面容白皙,眉眼英挺,这样一身鲜艳色彩穿在个青年身上,丝绝不别扭,反倒让他衬得,华贵无比。

  陈房一手托着茶盏,打趣道,“我说你与秦凡二人,这几日怎么没个影儿,那秦统领也不知跑去了哪儿。阿楚你这整日斗鸡走狗,赏月吟诗的,认真一点不担忧……”

  陈房正要脱口而出的几个字,却让嬴楚生生给拦了下来,“殿下,我本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夹在兄弟中间受气的那个。即是真的打起仗来,父皇能为我放弃一座城池?”

  陈房想了想秦王嬴非的模样,与阿楚倒是不像。据这府里的老人讲,阿楚形似其母如夫人,是一位远嫁秦国的绝色美人。不外关于如夫人的纪录倒是少得很,只是说她貌美如仙,然朱颜薄命,生产之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陈房斟酌几番,方开口道,“想来,阿楚照旧值得一座枭关的。”

  嬴楚现在正提起毛笔,那狼毫刚刚沾了浓厚墨汁,听见太子陈房的一番话,不由手上一顿。墨汁滴在雪白宣纸上,霎时便晕染开来。

  “苏叶不在,这纸买的欠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纸!”

  嬴楚面容呈小麦色,在灯影辉映下,似乎有一层朦胧光晕一般。他剑眉一挑,自嘲道,“我哪里比得上枭关,在父王心中,怕是琼阳的一个茅厕,也比我好上许多。”

  两国一战在即,这当事人却每天风月不停,陈房额间青筋突了突,想起泠泠打小儿就跟嬴楚差池付,还明里暗里同自己说过嬴楚虽然外貌温良无害,实则心怀叵测。

  陈房仔细瞅了嬴楚几眼,也不知道这家伙明明一个浊世佳令郎,又生的这般英俊倜傥,究竟何时冒犯了泠泠,竟得她如此恶评。要说整个西京城中的女子,从身份卑微的青楼名妓,到这尊贵无比的大雍皇女,哪个不知道令郎嬴楚的名讳。

  哪个不知道,这位令郎,不仅仪表堂堂,那琴棋书画六艺之术,无一不精。传嬴楚与雍国贵族狩猎之时,有不少民女候在围场外头,只为看一眼这令郎嬴楚。

  泠泠也不是难相与的,陈房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何泠泠那般瞧不上嬴楚。这些西京的贵族,尤其像萧家那般手握重兵的人家,打小儿,子女即是与皇族子女一同长大的,所以他们相互之间,情感也好一些。就拿镇国公的孙儿屠真来说,若不是开罪了泠泠身边那个厉害丫头,与他们几小我私家,那关系也是极好的。

  陈房打趣问起此事,只听嬴楚声音浑朴降低,似极认真般,“萧女人说的对,我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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