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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繁花

第三十六回(下)苦恨梦断 凄凉赴黄泉

浮世繁花 兰若寺的幽灵 2189 2009-03-20 23:54:32

    晴眉携了子浚的手,走出花店,经过妤好身边之时,她悄然说道:“你要记得,自此以后,你和子浚再没关系。”妤好顿觉被一股锥心砭骨的痛所淹没,许多尘封的往事,竟一一浮现。

  妤好是个孤儿,很小就流落到烟花之地,受尽了欺负。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哑姑,拼尽全力掩护她,她的日子才算好起来。哑姑成了她的义母,和她在妓馆艰难过活,倍受ling辱却从不诉苦。那段日子,她和义母相依为命,义母之于她,是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义母经常暗自垂泪,她问原因,义母却不愿告诉她。临死之时,义母才告诉妤好,她本不是哑巴,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不仅如此,那人还抢了她的儿子,她只希望妤好能去看看他,是不是过得好,就满足了。妤好听得恼怒,想起义母这十来年对她的好,以及所受的苦,便下了决心要为义母复仇。她从妓馆逃出来,只身漂泊来了上海,不惜以身体作为价钱,想凭生下的孩子混进那权门,最后照旧因孩子功亏一篑。正如义母所说,她太过情感用事,经常会不自觉做出一些使自己忏悔的事来。

  此时,妤好就忏悔了,她不应该听晴眉的话,把子浚的身世告诉他,任由他被带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相见。妤好追出去,想把子浚要回来,却只见到晴眉带着他上车,绝尘而去。

  妤好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模糊只觉得,二十几年,她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突然醒了,竟什么也没留下。“你是姜妤好吧?”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妤好身后,她转身一看,却是两个粗壮的男人。妤好略一颔首,两个男人便敲晕了妤好,迅速扯出一个黑布袋套住她,急遽消失在转角的深巷。阿霖躲在门后,目睹这一切,只能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霖才从门后出来,憋足了劲向外跑,他要去找秀君,把看到的都告诉她。阿霖才跑出没多远,就见秀君和沧阑远远地走来,他立即跑已往,抱着秀君呜呜哭起来。秀君和沧阑这几日东奔西走,竭尽心力探听宝培的情况,今天终于有了一点消息,他们极重的心情也略微轻松了些。

  “阿霖,别哭,出什么事了?”秀君摸出一方鹅黄的手帕,擦去阿霖的泪水,柔声问道。阿霖哭泣着,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一遍。阿霖只是个孩子,对事情一知半解,说得很不清楚,秀君沧阑耐心听完,只听出是晴眉带走了妤好母子。

  沧阑皱眉,他简陋可以猜到,晴眉带他们回去的目的。以往,怕是整个纪家人,都看错了晴眉,唯一一个看准她的人,是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的二嫂闵蕙。“秀君,你把店门关了,带着阿霖先回家,我这就去找大嫂,有消息我会找人通知你的。”沧阑急遽交接几句,拦了一辆黄包车就奔回纪家,如果,他没有猜错,晴眉肯定会为难妤好母子。

  到了家中,沧阑直奔东院晴眉住处,却扑了空,晴眉基础就没回来。待到黄昏,沧阑才见晴眉携子浚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工具,面上略微显出疲累的神色。

  “大嫂,怎么就你们两个?”沧阑向后看去,希望能见到妤好。晴眉把工具交给下人,又叫丫头领着子浚下去休息,才惊奇地问:“老三,你等什么人啊,这一下午一直都是我和子浚两人。”

  “子浚的娘呢?”沧阑有些焦急,晴眉的话不像是假话,那么,妤好到哪里去了?晴眉一笑,避而不答沧阑的问题:“老三,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沧阑只得按捺下满腹疑虑,先派人去通知秀君,等问明了晴眉再做计划。

  这一夜,沧阑秀君都在为妤好担忧,而妤好醒来时,发现她的双手被缚,困在一间黑压压的屋子。屋子微微晃动着,妤好凝神细听,外面隐隐有水声,竟似在船上。

  “那么一个清秀的女人,就这样卖了,怪可惜的。”

  “闭上嘴,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有什么好怕的,现在都出了上海,谁还能管到这里。不如我们进去……”男人的话音,酿成一阵猥亵的笑声。

  妤好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逃走,却发现无处可逃。门开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妤好睁不开眼,但那可怕的笑声已然越来越近。妤好惊惶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男人放声狂笑,迫近妤好:“受人之命,把你卖去广州的妓院,永远回不了上海。”妤好顿觉天塌地陷,小时候在妓院渡过的噩梦岁月,又清晰地浮现。一想到这,妤好突然生出一股力气,撞开两个男人,仓皇地奔出去。

  外面没有路,四面都是茫茫的海水,妤好绝望地看着墨黑的水面,一纵身,跳进滔滔波涛中。海面翻腾,男人们追出来之时,只来得及看着妤好决绝的身影坠落。鄙俚的欲念刹那消失,他们淡淡望了望妤好跳落的那片水域,转了船帆,向上海驶回。

  酷寒的海水一波波袭向妤好,她不停向下沉,神思也模糊起来。决心复仇、利用沧堇、生下子浚、不告而别、重返上海、再见沧堇……往事一幕幕涌现,妤好只觉得,这辈子,恰似就做了一件不忏悔的事:用这汹涌的浪涛,把所有的罪和恨、悔和痛,一起带走。蓦地,宝培的面容划过妤好的脑海,热辣辣的痛立即困绕了她,她竟与他无缘,就连最后的一面,上天也不愿赐予。他们,缘薄至此!

  恩也好,怨也罢;情也好,仇也罢,都不外是一抹弦断时,戛然而止的琴音,如同人去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一句没有人听到的誓言——

  宝培,来世,我再做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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