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说，顾老爷就知道了分量。他看老夫人动了真怒，竟是一副不追究到底不罢休的姿态，不禁也有些急了：“母亲，这究竟不是大错……”看样子，是想捡起孙氏刚刚那漏洞百出的辩护词了。
——如果平白遭了这一回罪，却叫他这样轻易为孙氏含混已往，以后那还不是谁想来踩，就能踩上一脚的吗？
因此不等顾老爷把话说完，顾成卉顺势就冲已往抱住了老夫人的腿，把头埋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祖母，小五不敢怪太太，想必太太是无心的。只是，这些诛心的话如今被外人都听了去！您想，连太太都信了拿来问我，况且是外面的陌生人呢！小五没有脸再呆在府里了，不如您允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吧！”她一边哭一边想——别说，前世看的红楼梦，如今还真用上了。
她每哭一句，顾老爷的脸色就铁青一分，什么不是大错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逼得女儿都要出家了还不是大错？他还不至于这样不要脸。只不外被自己女儿逼到头上，感受确实也不是太好，当下憋着气说道：“……五丫头，不要再哭闹了，成何体统！母亲，您看什么合适，就您来决定吧！”
老夫人就喝了口茶，拍了拍小孙女儿的肩膀说道：“我也不要你媳妇伤筋动骨，就让她去祠堂里跪一跪，好好反省反省。今后一月里，在院子里闭门思过，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不要见了。另外，”老夫人每说一句，孙氏脸色就白一分，但是话还没完，“我看她管家实在是管得稀里糊涂的，以后账本和钥匙就放在我这里，日日来我这里管事吧。在我眼皮子底下，想来出不了什么大错。”
几句话一说，亭中马上静下来了。顾成卉一张脸埋在帕子里，心中仔细掂量了一下，不禁为这样的处罚悄悄咋舌。老夫人这一手是下了狠劲儿了——马上就要新年了，正月里最忙碌的时候让她闭门不出，外面有了客人问起来要怎么办？虽然不能直接把话说白了，可是要是老夫人一个不兴奋，明面上替她遮掩一两句，实际上露出一点口风来，还不是太简朴了吗？这摆明了就是让孙氏接下来一个月里头，老老实实地侍奉婆母，不敢再起什么此外念头了！
——再加上全府里有颔首脸的下人，都要看着孙氏在老夫人的监视下管家，她还能有什么威严？这样一来，她可真是里里外外的脸都丢洁净了。
在场人都心知肚明，老夫人之所以罚得这么重，只怕今日的事由还占不到三成……顾老爷嘴唇开合了频频，想要说话都没说出口。
老夫人话一出口，一亭子人都平静了下来，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孙氏脸色苍白，却突然轻轻一笑道：“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尽管带着疑虑，顾老爷照旧显而易看法松了口气。只要孙氏认了，今天这事就算是敲锤定音了……他担忧的，也不外就是孙氏挣扎得狠了，扯出她背后的娘家人来。如今事定了，顾老爷赶忙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来，对老夫人恭恭谨谨地说：“事已处置惩罚完毕，还请母亲回院子去，千万别着了凉。”
老夫人点颔首，旁边丫鬟忙伸手已往，轻轻将老夫人扶起了身。顾老爷目光扫视一圈，几个女儿及她们带来的丫鬟都忙不迭地低了头行礼，便要告退。可他把目光转向顾成卉时，这一望去，就见到了她身后细辛软草两个丫鬟。他现在就是有脸再大，也没法硬说这两个丫鬟有罪了，只好冷哼一句：“跟上你们各自的主子，赶忙回去！”
细辛这时候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忙走到顾成卉身边站住了。而软草则有些畏惧地望了望一脸戾气的孙氏，犹豫了一下也走到了她身后半尺处，停下了脚步，缩着身子。孙氏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头盯了她一眼，冷笑着低声说：“瞧不出你是个有胆子的，居然还敢回到我这里来。”这话她身边的顾老爷听得一清二楚，目光就扫了一眼软草。
只见她小脸面色煞白，虽仍强撑着，可一双瘦伶伶的肩膀却绷得紧紧的，似乎一棵风中摇竹。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得手，顾老爷觉得软草这模样可人怜极了——但到底碍着孙氏，就什么也没有说，只付托几个女儿都回各自的院子里去。
顾四顾六巴不得立刻就消失呢，行过了礼，早就出了亭子。顾七虽然对母亲有点担忧，但以她今日的行止来说，没有被随着一块罚已经是大幸了，现在再不敢多什么嘴，趁着没有人想起来罚她呢，忙忙地就告退了。
然而只有顾成卉嘴上应了，手上则慢悠悠地、一点点地擦起肩膀上的黑印子来，还朝顾老爷饱含歉意地说道：“还请父亲宽容小五片刻，小五理洁净了马上走。”
顾老爷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叫她一个小姐，带着脚印子游街罢。当下只好“嗯”了一声，恰好余光见老夫人已经起了身，便忙跟上去说：“让儿子送母亲一道。”想起了留在身后的妻子，又转头瞪了孙氏一眼：“别延误，现在马上就去祠堂，到了时辰我自会派人去接你。”
虽然是敦促她去领罚，但话中回护之意仍是显而易见。孙氏听了，眼里马上泛出一点泪光来，用一双水涟涟的眼睛看着顾老爷说道：“谢谢老爷记挂……妾身这就去。”她平日说话都我、我的，这个时候倒叫起了妾身来，显得十分可怜。顾老爷听了，果真神色柔软了一些，叹了一声，便跟上了老夫人。
孙氏保持着一个敬重的姿势，等到老夫人和顾老爷先出了亭子，自己提步刚要走，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童声音：“太太要去祠堂受苦，小五心中实在不忍，还请您允许我伴行伺候，小五也只能这样为您尽孝心了。”
——————————————————————————————————————————因为自己的作息原因，以后更新时间可能会在两个时间内选一个，一个是中午十二点半，一个是晚上八点半。发作了双更的话，就是两个时间都发~~谢谢列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