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嘉踱到大殿中央，承上奏本。他嘹亮的声音开始在大殿回响，“臣弹劾内史晁错……私凿庙垣为门，此乃谋逆之举，应交廷尉论处。”
申屠嘉简直够狠，拿“谋逆”两字往晁错头上扣，明显是要把他弄死的节奏。
“有这么严重？”
“有！损毁宗庙，有悖神灵，辱没列宗，此犯上作乱之举，应诛三族。”
实际上，汉律是有一条相应划定的：损宗庙者，诛杀。而此时申屠嘉却不满足于此，他要让姓晁的永世不得翻身。
要说申屠嘉也并不是没推测天子的心思，只不外他没觉得这个新天子有什么了不起。
此时的刘启简直没什么了不起，刚继位不久，朝廷里许多事情照旧靠申屠嘉来支撑。
申屠嘉虽然小我私家能力不是太强，但身为三朝老臣，势力规模盘根错节，不行小觑；现在又与御史医生联手（他自己认为的），大有让新天子坐冷板凳的意思。这个追随过刘邦的80多岁的老头，有点倚老卖老，甚至没把三十出头的刘启放在眼里。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兆头。
刘启缄默沉静一会，突然问道：“廷尉可知晓此事？”
此时的廷尉叫张欧，是个官二代，老爹张说曾跟刘邦打天下。张欧主攻法家学说，华文帝对他比力欣赏，让他“以治刑名言事太子”。刘启继位后，赶走张释之，让张欧接任廷尉。然而，这小我私家虽然学的是执法，但心肠很软，做事温和，在廷尉的位置上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后，刘启找了一位狠人接替了他。
廷尉张欧连忙站了出来，“臣知晓。”
“把此事讲给各人听一听。”
张欧和申屠嘉对视一眼后，扭头把晁错凿墙破洞的经过进行了宣贯，最后得出个结：“私毁宗庙者，诛杀。”虽然他没有申屠嘉脱手那么狠毒，不外最终目标也不无二致。
刘启扫视了一下群臣，“各人都这么认为？”
立即就有几小我私家站出来赞同，随后是一阵窃窃私语，再厥后是一片嘈杂的赞同声。
晁错满心的愧疚和绝望。愧疚是给刘启的，自己捅了个窟窿，让老大和满朝文武坚持，简直该愧疚一把；绝望是送给自己的，一腔理想未展，却已临近鬼门关。
刘启冷笑地扫视了一下群臣，大殿又恢复平静。而刘启却仍默不作声，轻抚桌案，话里有话地说道：“意见一致？真是难得。”
刘启把目光停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陶青身上，冷笑道：“朕继位来，今天是最为热闹的一次早朝。”把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御史医生？各人都很忙，你也来讲两句？”
一直装聋作哑的陶青突然被天子点了名，心头一震，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两边讨好就是两边不落好。
事实上，并非刘启一小我私家希望陶青说话，申屠嘉也正有此意。明明昨天商量好的，可事惠临头你却成了闷葫芦，太不隧道了。
各人也许会很疑惑，“早朝”进行半天，“三公”里边的丞相、御史医生都亮了相，为何没见太尉的身影？实际上，此时基础就没有太尉，当初刘恒而已周勃的官后，就一直让“太尉”这个岗位闲置着。也就是说，现在的“三公”，就申屠嘉和陶青两人。
这也正是申屠嘉的如意算盘。
这个大殿，刘启老大，申屠嘉老二，陶青老三。刘启刚当天子没几天，基本不稳。整个朝堂绝大部门都是老二、老三的人，只要这两小我私家联手，将有足够实力和老大博弈，砍掉晁错的脑袋，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和陶青的联手，申屠嘉有一些掌握的，究竟共事多年，且昨天也交流了思想，准备富足。因此，他急盼着陶青出来说话。
在一片期盼的眼神中，陶青走到了大殿中央，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嘉，然后向刘启一躬，清了清嗓子，“内史有过，但开凿处为宗庙外墙，或许没如此严重，可予以斟酌。”
这句话一出口，申屠嘉勃然震怒，老脸涨得通红。“斟酌”？昨天干什么去了，其时颔首赞同，现在却唱反调。他还第一次发现这老家伙如此油滑。
申屠嘉冲陶青吼道：“外墙不是庙垣？”
陶青却老脸一拉，慢悠悠地反问道：“若有人在内外墙中间空地取走一抔土，难道也是私毁宗庙？”
申屠嘉愣了一下，“凿墙和取土何能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你，你……”
刘启笑了，“御史医生所言甚是，于外墙立门，虽未有先例，但不至于违法。”
按理说，陶青反水，天子也做了定论，申屠嘉应该借坡下驴，忍一口气算了。可他犯了牛脾气，梗着脖子顶嘴了一句，“纵容晁错私行，天子不尊，宗庙不安。”
刘启收住了笑容，冷冷地说了一句：“是我让他凿门的，何以是‘私行’？何以会天子不尊？何以会宗庙不安？”
申屠嘉傻脸了，他还真没想到刘启会把这件事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折腾了半天，结果整到了天子的头上。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而刘启没给他思考的余地，厉声吼道：“笼络属僚，叫嚣朝堂，排斥异己，施此行而言‘天子不尊’，此该丞相所为？”说完拂衣而起，“退朝！”
申屠嘉傻脸了。在群臣膜拜之时，申屠嘉茫然地杵在就地。他怒火攻心，立在就地，紧握着拳头微微发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这么走出宫的。待返家后，袁盎以及几个亲信已在等他了。
有人恼恨地说了一句：“此举肯定走漏了风声，昨晚晁错进宫，定为此事。”
申屠嘉木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刚要张嘴说话，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而倒。众人忙上前扶起，申屠嘉颤巍巍地说道：“悔没有先斩晁错。却选下策去奏请圣上，以致此辱，该有此报。”然后喘了一阵粗气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清廉耿直但缺乏权术的老头，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申屠嘉被活活气死后，刘启也觉得挺欠美意思，赐谥号为“节侯”，给予厚葬，并令其子申屠去病继续侯爵。
申屠嘉一死，朝廷结构立马发生了变换：陶青为新一任丞相，晁错成了新一任御史医生。
晁错在宗庙围墙上打个洞，不光没罪，反而还打出原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