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京师,在这一夜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感人肺腑的事迹。
在外族入侵,国家遭难的生死关头,虽然有贪生怕死之辈,他们奴颜媚骨,为求一己之苟活,不惜背信弃义,卖主求荣。
但,同样的,也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舍生取义,精忠报国,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坚持,他们能够抛头颅,撒热血,他们不计生死,不计成败,他们的丹心碧血,永世长存。
太子府内院,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正坐于正厅主位之中,她的年纪并不大,仅有一十九岁,确是青春正茂的大好年华。
她正是当朝太子刘政启发妻,大汉的太子妃,礼部尚书蔡钧芒之女蔡姿佩。
“老臣参见王妃。”
“免礼,赐座。”
“谢王妃。”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起身落座。
蔡姿佩站起身来,向他深深一福,道:“女儿见过爹爹。”
原来这位老人正是当朝几位重臣之一的礼部尚书蔡钧芒。
“快快起来。”蔡钧芒略略弯身,说道。
“爹爹今晚前来,可是有事要与女儿商量?”蔡姿佩望着面前的老父,数日不见,他竟然显得苍老了许多,可见这几日匈奴人的围城使他伤透了脑筋,已然不堪其忧。
蔡钧芒略微颔首,却是不发一言,只是看向女儿的眼光有些奇怪。
“爹爹,您……您这是怎么了?”蔡姿佩大奇,询问道。
蔡钧芒徐徐站起,用手一指窗外,问道:“王妃,您听到了么?”
蔡姿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星光,显得美丽迷人。只是,几缕黑烟袅袅升起,破坏了这宁静的夜晚。
阵阵喊杀之声,虽然距离颇远,但亦是步步紧逼,不停的向这里移动着。
“是,女儿听到了。”蔡姿佩镇静自若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匈奴人竟然已经破城了,京师沦陷已成定居,再无回天之力了。”蔡钧芒缓重地说道,他的语气逐渐降低,最后竟是已带了一丝哭腔。
“女儿知道的。”蔡姿佩起身走到老父身边,在他的背上轻轻敲打。
蔡钧芒闭上双目,平静了一下心情,徐徐地问道:“殿下已经走了吧?”
蔡姿佩嗯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也不知是否想要在那无尽的夜色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蔡钧芒睁开那双已然老眼昏花的眼睛,凝视着蔡姿佩的脸庞,突然问道:“佩儿,你……你忏悔么?”
蔡姿佩讶然地回首相望,在她的影象当中,自从她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起,老父就再也未曾用过这样的口吻叫过她的小名了。
似乎,那已经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了。
“忏悔什么……?”蔡姿佩低声问道。
“你可曾忏悔嫁与太子殿下?”蔡钧芒问道。
“爹爹何出此言?”蔡姿佩惊奇地问道。
“你可曾忏悔?”蔡钧芒没有回覆,只是坚持地问道。
蔡姿佩垂首,过了片刻,她再度抬头,道:“女儿并未忏悔。”
蔡钧芒重重所在了一下头,说道:“太子殿下身怀复国重任,我们决不能成为他日后的拖累啊。”
蔡姿佩心中一惊,看向老父的眼神含有一丝询问。
蔡钧芒别过头去,徐徐隧道:“今日老父来此,是为了见女儿最后一面。”
“爹爹……”蔡姿佩惊呼一声,紧紧地拽住了老父的手,然而,那双大手却是酷寒砭骨,让她不自由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佩儿啊,你知道么?我们蔡家谁都可以做俘虏,唯唯一小我私家不行。”蔡钧芒别过脸去,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蔡姿佩的一张俏脸上,血色逐渐褪去,仅留下一抹惊心动魄的苍白。
他的手在哆嗦,他的身体在哆嗦,连他的声音也一样地在哆嗦着。只是,他照旧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你是我们大汉的太子妃啊。”
他看向女儿的双眼中充满了异样的情感,有伤感,有悲痛,有恳求,有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蔡姿佩默不作声,半响之后,她平静地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了一眼更见苍老的父亲。
她起身,跪倒,三叩头,道:“父亲您的养育之恩,女儿唯有来世再报了。”
说完,她再度透过窗户,看了眼那充满了无穷黑暗的苍穹,转身进入内屋。良久不见消息。
蔡钧芒满身打颤,勉勉强强地支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去。二行老泪在他的脸上无声滑落。
就在他走出太子府之时,耳中听到里面的喧哗之声愈演愈大。
他的嘴角徐徐发抖,喃喃地嘀咕着一句话:“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
是夜,大汉礼部尚书蔡钧芒吞金而亡。
偏向鸣率领二十余骑来到西门,此时西门之内早已挤满了惊惶失措的黎民,他们拖家带口地想要出城逃亡。
如果匈奴人未曾攻陷京师,他们自然不会如此,但此时京师失陷已成定居,这个消息象长了翅膀般地传遍了全城,骚乱象星星之火,逐渐蔓延开来,已有控制不住之势。
西门之外,匈奴人早已布下二万雄师,这里并非是他们的主攻偏向,之所以布军在此,并辅以佯攻,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趁乱逃跑。
“快开城门……“偏向鸣高声吼道,声音之大,远远传开。
“将军,城外有匈奴人的骑兵啊。”守城的一名千人长看到偏向鸣的衣着衣饰,知道他的官职远在己之上,只是现在乃很是时期,又怎敢轻易擅开城门。
偏向鸣怒哼一声,道:“太子殿下要出城,尔等还不快开门。”
那个千人长心中一凛,向后看去,果真见得一人身着龙袍,虽然仅是四爪金龙,但那正是代表了王爷的身份。
他脸色数变,终于拱手道:“小的未曾接到军令,此城不能开,请将军见谅。”
偏向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但他嘴上却是厉声喝道:“你的主座是谁,让他来见我。”
“是年老么?您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那名千人长马上松了口气,退却一步,让出通道,躬身行礼:“见过方将军。”
偏向鸣一看,马上认出来人正是族中兄弟方佑绫。
“佑绫,你来的正好,我要护送太子殿下出城,你下令开门。”偏向鸣也是露出一丝笑容,原来西门的守将竟然是自家人,那就好办多了。
方佑绫眉头微皱,不由地犹豫不决,他的目光后移,豁然看到身穿龙袍的那名士卒,他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
“佑绫,太子殿下在后面,你开门,我去引开敌军。”
啊了一声,方佑绫看向兄长的眼中露出询问之色,直到偏向鸣肯定所在了一下头。
他神情肃然,豁然转身高叫道:“开门。”
数名士兵得令,立马跑将下去。
方佑绫再度转身,对兄长道:“年老,小弟麾下尚有二百骑兵,都是我们方家的子弟兵,就让我们送你们一程吧。”
偏向鸣摇头坚拒:“不成,你的责任是紧守西门,又如何能够出城。”
惨然一笑,方佑绫说道:“年老,您莫要骗我,京师还守得住么?”
偏向鸣张嘴欲言,但是看到他眼中绝望的神色,这句慰藉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方佑绫指着兄长身后的二十骑,道:“年老,就这点人马便想护送太子了么?未免太可笑了吧。”
偏向鸣闻言一怔,马上明白过来。护送太子是何等要事,莫说二百人,就算是二千人也不见得为多。如果仅有他这二十骑打着护送太子的名号出城,那只能是个笑话。别说匈奴人不信,就连他被人点醒之后,此时想来也是不信。
偏向鸣脑海中豁然想起了许海风此行所带来的那五十名黑旗军,如果是他们的话,也许能够做到吧。
“年老,怎么样?”见到兄长似乎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方佑绫焦急地敦促道。
“唉……好吧,你去准备吧。”偏向鸣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城门已开,而方佑绫行动迅捷,马队也已准备妥当。
偏向鸣轻声道:“佑绫,对不起。”
方佑绫抬眼望向这位从儿时便最为敬仰的年老,笑道:“年老,我无悔。”
他转头高声喝问:“你们怕么?”
“不怕。”
二百条男人的厉声怒吼在夜空中回荡,使人热血沸腾。
偏向鸣重重的一颔首,一拉马缰,道:“随我来。”
他一马当先,率先从大开的城门中疾驰而出,身后二百二十一骑紧追不舍。
他们都知道,此去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然而他们之中,却未曾有人畏缩退却,方家的子弟兵,他们从来都是大汉的一面旗帜,是英勇无敌的象征。
他们朝着百倍于己的匈奴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